香雪想，大约这就是人们说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吧。

她握住甄宝姝的手，“小姐您得这么想，您是丞相嫡女，您便是王孙贵胄也嫁得。您本可以嫁个亲王世子，将来做王妃，地位尊崇，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不比嫁给一个大将军美满幸福吗？”

“将军有更好的选择，您也有啊。”

“可是对于您而言，嫁给王孙贵胄虽然富贵荣华都有了，可您心里不会快乐。将军也是一样的，他固然可以娶其他的美娇娘，可他心里永远不快乐。”

“因为谁也不是那个陪他走过灰暗的乞讨岁月，与他互舔伤口相依为命的人啊。”

“那个在他被打断双腿高烧濒死时，不仅没将他扔在雪地里等死，还用卖身为奴的钱拿去给他治腿的小仙女，是小姐您啊。”

香雪摸着甄宝姝泛红的眼眶，“小姐，将军对您好，您对他又哪里差了吗？若不是小姐您被带回府后，求夫人托关系给他找了一个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的武师傅，他能有这一身好功夫，能成为现在的镇国大将军吗？”

甄宝姝听得有些茫然，有些楞。

香雪说的燕九澜断腿之事，她没有太多印象。

她回府那年才六岁，与燕九澜之间的相处大都是四五岁的事。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记得多少事？

她就只记得燕九澜对她的守护，对她的恩，香雪说的这些事她几乎没有印象。

她问香雪，“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

香雪点头。

她本不是甄府的丫鬟，她是被燕将军救下的逃奴之女。

见她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还会点拳脚功夫，便将她送给小姐做丫鬟。

为了让她真心跟随小姐，也为了让她知道小姐对他有多重要，将军就将小时候的事挑拣着告诉了她一些。

香雪笑着说，“小姐不记得这些也正常，将军说那时候他只有七岁，您只有四岁。”

“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您求人把他送到医馆后就出门讨钱，看到街边有卖身葬父的少女，您懵懵懂懂的蹭了过去，学着人家拿了一根草插在头发上，也跪在那里自卖自身。”

“人家问，小姐姐卖身是为了葬父，小家伙你呢？”

“您抬头用哭得红红的眼睛望着人家，说，我卖身葬哥哥。”

“人家问，你哥哥死了吗，尸体在哪儿呢？”

“您抹泪说，哥哥在医馆里，治不了病他就会死了，他死了就没人养我了，我也会死的，我想讨点钱，埋我跟哥哥。”

“将军说，他拖着断腿趴在医馆窗户上，看着您跪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下一下笨拙地给路人磕头，他哭得比您还凶，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的绝望，心痛，和无助。”

甄宝姝听得心酸心软又好笑。

她脑子里是模模糊糊有燕九澜断腿的记忆，可她忘了他是怎么好的，只记得那种要失去亲人的害怕。

原来她小时候那么傻。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轻轻笑道，“他都没跟我讲过，等下次见面了，我也要听他仔仔细细说一遍我小时候的事，看看我是不是一直都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