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尔滨上了四年大学的陈永威喜欢东北的冬天，大一那年中秋节后的第一天哈尔滨就下雪了。和老家九江下雪时飘落的大瓣雪花不一样，哈尔滨的雪是细小颗粒状的，裹夹在风里落下，如白沙的雪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急速流动，当风变大时便能看见风的形状。陈永威喜欢踩踏积雪，积雪被压缩发出咯吱的声音是陈永威喜欢的冬天的声音。

按照北方人对冬天的理解，深圳是没有冬天的。深圳十一月仍旧炎热，到了十二月，在几场细雨之后，城市中遍布的热浪被低温的雨点带走了，空气变的凉爽。没有炎热的束缚，人们在混凝土组成的森林中加速了流动。南山区的大厦群下，这个时候虽然不是上下班时间，但还是有许多人匆忙的走动着。在一座外墙玻璃结构的大厦前，陈永威停了下来，取下背后的双肩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袋，走进了大厦。陈永威已经是第四次来这了，对大厦里面光亮整洁的归置，西装革履的保安和物业小姐已经没有第一次见到时的新奇了。陈永威来到了十三楼，打扮漂亮的前台看见了陈永威。

“你又来了呀”前台微笑着说道“这回有预约吗？”

“我和规划发展部的肖经理约好了十一点”心情略微紧张的陈永威脸上挤出了笑容说道。

“你可真行，上回被骂成那样了，还敢来”前台起身，接着说道“跟我来吧，肖经理现在正在开会，开完会后我告诉他你在哪”。

穿过办公区和几间会议室，前台把陈永威领进了一间很小的接待室，给陈永威倒完一杯水后便离开了。陈永威坐在沙发上，虽然并不口渴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旁边的会议室传来大大小小不同声音，似是工作汇报，似是领导询问，似是问题协商……

十一点多的时候，接待室的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高瘦的男子，戴着黑色镜框，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显得十分精干。陈永威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肖经理好”。

“坐吧”说完高瘦男子坐在了陈永威对面，接着说道“咱们就直入主题了，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好，肖经理，这是我们的材料，我们的人确实都是退役军人，也已经租下了超过一千平米的场所，运输设备我们也已经和租赁公司谈好了”陈永威说完，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沓材料递给了肖经理。

肖经理接过材料翻看了起来，几分钟后放下手中已经看过的几页材料，抬头看了看陈永威，然后又继续看起了材料，自言自语的说道“十二个退役军人，坪洲新华路工业区一千三百平方米的仓库”，又过了几分钟，肖经理放下手中所有的材料，说道“十二个人都在深圳吗？”

“目前还不在，如果天顺能答应和我们合作，他们两天内就可以到深圳”。

肖经理看了看陈永威，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小伙子，我是该夸你老实呢，还是像昨天那样批评你呢”。肖经理说完，陈永威的心掉进了冰窟，准备好了再次接受拒绝。

“好了，我相信你这些材料是真的，但是我们接到很多比你强的小公司的申请，而且现在我们也已经过了接受申请的时间节点，你唯一的亮点就是这十二个退役军人，但这也不是必要条件和不可替代的。这样吧，你的申请材料我先收下，我们要综合评估一下，最晚三天后给你答复”。

“那太谢谢肖经理了”陈永威高兴的站了起来，向肖经理鞠躬道谢道。

“我就实话实说了，你的公司是刚注册的，你的人不在深圳，也就是没有人，运输设备是租的，也就是没有自己的运输设备，你只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学的是生物技术专业，没有管理的理论知识更没有管理经验，说白了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我们天顺是大企业，我们的企业形象是不能因为一些小的事故被破坏的，我们不会承担这样的风险，你应该能明白吧？所以我们是基本不可能答应你的申请的”肖经理收拾着材料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肖经理的实话没有给看到一丝希望的陈永威带来失落，陈永威热情的向肖经理伸出了双手。看见眼前这个十分兴奋的小伙子想和自己握手，肖经理又摇了摇头，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肖经理伸出了右手，陈永威双手握住肖经理的双手，又一次鞠躬，激动的说了声“谢谢”。

奶茶店门口挂出了打烊的牌子，但是门却是开着，何欢和魏亮都是一脸不开心的坐着。徐鑫将柜台的现金和三人共有账号里进原料的钱一共七万，全部拿走了，这些天何欢和魏亮接着卖奶茶，昨天已经把所有的原料用完了。

“接下来怎么办？”何欢问道。

“你想不想继续开店？”魏亮不答反问道。

何欢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早想退出了，只是没想到徐鑫会这么混蛋，在我说出来之前就卷钱跑了”。

魏亮看了看何欢，说道“好吧，那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这里的设备全部低价卖了，我们把钱分了”。

何欢惊讶的看着魏亮，许久后说道“这都是总店的设备，当时只是租给咱们的，你卖了不怕被告吗？”

“当时租借的人是徐鑫，要告也是告徐鑫”。

“算了，你再说说第二个办法吧”。

“店铺我继续开，如果赚了钱，你那五万块我给你，以后这个奶茶店就我一个人开了”。

“现在连店铺的租金都付不起了，你怎么继续，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这你不用管”。

何欢沉默了许久，说道“我们现在只有这几千块钱，这些设备要卖的话也卖不了几个钱，这店铺你继续开吧”。

“那好”魏亮重重的说道。

何欢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奶茶店，奶茶店还是很干净，丝毫没有因为三个合伙人的变化而变的脏乱。魏亮要继续开奶茶店，并没有让何欢感到惊讶。魏亮、徐鑫和何欢都是大学同学，徐鑫家境很好大学的时候很积极活泼，是学生会的主要成员，喜欢参加各种社团，而魏亮不同，魏亮大学四年几乎是在宿舍玩了四年的游戏，好在人比较聪明，最后还是顺利毕业了。起初徐鑫说魏亮也加入，这个决定着实让何欢有些担忧，但是后来每次打烊的时候只要魏亮在，都是魏亮打扫清洁的，他会把所有的设备和桌椅板凳都擦拭一遍后才离开。每次何欢问魏亮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东西擦的那么干净，魏亮总是开玩笑说“这是我老婆，我能不给好好打扮吗？”。魏亮是三个人里面最有激情的一个，徐鑫的跑路其实打击最大的是魏亮，而对何欢来说，就像梁军说的只不过是损失了五万块钱而已。

“对了，我们的房租要交了”何欢说道。

“房子我不租了，我要搬到店铺里住，你要租的话就接着租吧”魏亮说道。

“我也不租了，现在哪有什么钱”。

“你准备好去哪了吗？还是找好工作了？”

“新华路，靠近西乡大道的那栋没人租的厂房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当时我找店铺的时候去过那，那里有点破旧，陈永威和天顺谈好了吗？”

“还没有，他说很困难，天顺不相信他，他说应该没什么希望，反正那里梁军已经租下来了，过两天我和陈永威就搬过去，暂时先住着”。

魏亮看着店铺里的设备，许久后，淡淡的说道“希望陈永威能谈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