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了老鸨几句，没有得到其他的有用信息，顾念之便放弃了追问。

他转身来到美妇所指的小巷，只见清冷的月光落了下来，两边都是灰扑扑的院墙，也不像有什么暗门的样子。

而且听人所说，这巷子尽头也是个死路。

顾念之沉吟一会儿，催动五气明神法，鼻子抽动，空气中的气味顺着鼻腔流入肺中。

似乎有种淡淡的草木气味。

‘果然有东西来过这里。’

能被这道法嗅出来的气味，必定有妖异之处。

只是这道气味清新淡雅，完全不似飞天夜叉与独脚五通那样腥臭腐烂，想来气味主人也不是那种罪孽深重之辈。

一念及此，顾念之对夏天齐的安危稍稍放心。

只是他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顾念之凝神辨气，顺着气味流动的方向而走，不知不觉间，出了城南，一路来到一座巍峨大山前。

‘这是凤凰山？’

小金曾为他介绍过钱塘县附近景观。

凤凰山便是其中一处。

顾念之眺望远处，只见山中层峦叠嶂，隐天蔽日，被夜风一吹，枝叶哗哗闪动，似有无数阴影暗中窥伺。

他也听小金讲过几个关于凤凰山的故事，这其中倒是没有什么牲畜吃人，鬼魅夺命的事情，反倒是有猎户曾在山中迷路，饥饿昏倒，第二日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山脚下……

“山神吗？”

顾念之望着静谧的凤凰山喃喃自语，大袖一震，踏入山中。

月凉如水。

林中蝉声叫得聒噪。

顾念之行走在林间。

淡淡的草木气息，仍为他指引着方向。

蓦然。

前方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顾念之不动声色，避过脚下枯枝落叶，悄悄向声音的方向摸去，同时一只手解开包裹，将里面的桃木法剑取出。

此次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不仅拿了两口剑器，还把三十六粒黄豆放在了身上。

故而不管是将要面对什么，他都有了几分底气。

声音越来越近。

顾念之也渐渐能分辨出那是两道年轻稚嫩的嗓音，似乎正在交谈。

其中一人道：“你说我们抓来的那个家伙真的派的上用场吗？这厮虽然有几分武学根基，可是三大‘形意’被废，被人抽筋，挖骨，扒皮，只剩了些三流道术，能干什么？”

另一人苦恼道：“你以为我想如此吗？听这厮在妙音坊吹嘘自己单枪匹马干掉了安养寺那头飞天夜叉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哪知道是这么个货色？”

顾念之神色微妙。

他知道夏天齐身份不简单。

虽然此人自称云水观弃徒，但这一手刀法，委实不像是道观里出来的。

反倒带着几分军中气息。

如今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但观此情形，道士不禁微微摇头。

夏兄啊夏兄，这回你可把自己坑惨了。

最开始说话的人又道：“可我去安养寺看了，那头飞天夜叉确实不见了，就连那独脚五通也被一剑贯脑，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二人道：“我打听过了，这厮身边还有个道士，说不定这道士才是真正的高人。不如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今夜就把这道士抢来，献给大王。”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顾念之悄然接近，躲在一颗大树身后，藏住身形，微微侧着脑袋，目光偷偷向前方扫视。

只见前方空空荡荡，除了草木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生物。

‘奇怪，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顾念之心思一动，两眼似蒙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五气明神法，目神篇！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交谈的二人。

这两人其中一个穿着一件朱红大衣，头戴黑冠，神态威严，坐在一辆马车上，车前系着一匹神态不凡的骏马。

还有一人黄衣黄帽，坐在一辆黄色马车上，对着那朱衣人说话。

之所以他先前没有发现两人。

实则是这二人身高不似常人，只有十几厘米那么高，坐下车马亦是如此，仿佛缩水一般。

若不是五气明神法增强了他的视力，顾念之还真不一定会发现这两人。

那两个小人还在嘀嘀咕咕商议如何把道士捉来。

忽然那朱衣小人眉头一皱，仔细嗅了嗅，迟疑道：“你有没有闻到生人的气味？”

黄衣黄帽的小人也轻轻抽动鼻翼，道：“好像还真有……”

顾念之还不及隐蔽。

就见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藏身的这颗大树。

六目相对。

三人无言。

唯有林中的虫儿卖力地叫个不停。

既然被发现了身形，顾念之便不再隐藏，离开藏身的大树，来到二人面前站定，低头笑道：“听说你们二人要抓个道士，贫道不请自来，望勿见怪。”

两个小人仰着脖子，呆呆地看着道士。

一团巨大的人形阴影，遮住了他们上方天空。

“妈呀！”

那黄衣小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抖缰绳，黄色马车带着人瞬间消失不见。

顾念之竟是没有发现他是如何遁走的。

不过……

看着下方面色苍白，仍然佯做镇定的朱衣小人，顾念之嘴角微微上扬，蹲下身来，连马车带人，放入掌中。

“你叫什么名字？”

朱衣小人立在马车上，梗着脖子对顾念之：“我叫辛楚。道士你若是敢把我吃了，大王一定会为我报仇！”

望着这幕，顾念之若有所思。

夏天齐曾告诉过他，天地间虽有妖魔鬼怪，但性质各不相同。

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这两个小家伙应当是这凤凰山中孕育的精灵。

似这种东西，往往天生神异。

但可悲的是，他们若是被人吞吃了去，那人身上也会出现种种神奇的异能。

因而这种小精灵数量十分稀少。

“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吃你？”

顾念之笑笑道：“贫道只是为了救故友而来。”

“那也不行，这人我们还有用处，不能轻易还你。”

辛楚摇摇头道。

“你这倒是让贫道为难了。”

顾念之揉揉眉心。

小家伙拒不合作，倒真令人有些头痛。

就在此时。

轻风拂面。

一道清冷的声音随风飘来。

“辛楚，带这位客人入内。”

顾念之扫视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眉宇间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

“是，大王。”

辛楚得了吩咐，脸色虽是不太情愿，也只能勉强道：“道士，你不是想救你故友吗？大王邀你前去一会，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带路吧。”

顾念之没有与之争辩，而是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