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派出所里的陈大春也是懊悔万分，今天去学校办退学手续，拿东西就准备回家了，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小学同学大刮子。

大刮子身上穿着皮夹克，戴着蛤蟆镜，嘴里还叼着玉溪香烟，看上去混得很是不错。

其实陈大春知道大刮子是怎么发的财。他们村紧邻码头的货场，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几处货场也就成了村里人找生活的地方。

男女老少都喜欢去货场捡捡零落的货物，当然有时候零落捡的多了一些，也不伤大雅。

大刮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光自己捡，还拉起了一个小团伙。加上他有股子狠劲儿，敢争敢抢，平时弄煤炭、粮食和稀罕的货物，总比别人下手快，抢的多，自然就发了财。

本来陈大春没想多和他牵扯，但是大刮子听说陈大春退学了，就极力劝他加入自己的小团队，而且保证他能快速挣到钱。

这么一来陈大春就心动了，他最近一直在琢磨怎么弄笔钱，于是就和大刮子商量就参与一次，分了钱就不干了。

大刮子答应得很痛快，他笃定只要陈大春入了伙，肯定会一直干下去，这种事情从来只有不干和干的区别，从没有干一次就收手的。

大刮子说能快速挣到钱也不是骗陈大春的，他最近盯上了港务局，当然不是港务局的保险箱，而是家属院里的一处玻璃暖房，里面种满了兰花。

有个广东商人以一盆二十块钱的价格找大刮子买，至于大刮子怎么弄到手他就不管了。

大刮子小团伙一共有五个人，本来已经计划好了今天晚上动手，但其中一个莫名其妙闹肚子，这样就缺了一个人，陈大春正好能补上。

陈大春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一行六个人很顺利地翻过了港务局的院墙，打开玻璃暖房的门，可正当他们往外搬兰花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接着就是人影、手电筒刺眼的光芒······

他们几个当时全都夺路而逃，却被一个个摔倒在地，紧接着就被按着头扭送到派出所，呵斥、讯问不断进行，陈大春心里害怕极了。

······

陈树和爷爷在讯问室见到了陈大春，才隔了几个小时，他整个人都颓唐了，畏畏缩缩地蹲在地上。

“陈队长，你们快点，注意点时间！”

“哎，谢谢小张同志！”

等民警出去了，爷爷才对陈大春道：“起来吧。怎么样？受伤没有？”

“没。”陈大春哆嗦着站起身，陈树赶紧上去扶他坐下。

“小叔，你这脸怎么了？”陈树看陈大春脸上肿了一大块。

陈大春伸手摸了摸脸，“被抓的时候弄的，已经不疼了。”

“你不念书，就去干这个？”爷爷板着脸问道。

“不······”

“不是什么？你自己干了不敢承认？”爷爷怒不可遏。

“爸，我错了！”陈大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爸，我真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想要弄快钱！”

“你急着挣钱是准备干什么？是想吃好的，还是想喝好的？”

“不是······”陈大春痛苦地摇头，“爸，我···我就是想给小树买些补品，调理调理身子！我真没想吃好的喝好的呀！”

陈树懵了，他真没想到陈大春这次铤而走险是为了他。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陈大春低着头道。

“初心是好的，但是错的离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该心生贪念！”

“行，还算知道人事。”

······

爷爷出了讯问室，就找到相熟的民警，“小张同志，你看这事儿还有回转余地吗？”

“大春还没成年，这事儿可大可小，关键看港务局的态度。”民警低声道：“港务局这次盯得紧，想要办成铁案。”

“那港务局那边谁能说得上话？”

“嗯······”民警想了想，“还是要找保卫处的宋主任，只要他肯帮忙，这事儿肯定就成了！”

“行，谢谢小张同志！”爷爷感激道。

“不用客气，都是乡里乡亲的！”

陈树突然问道：“小张叔叔，那个宋主任有什么喜好啊？”

“这是？”民警这才注意到陈树这个小孩儿。

爷爷回答道：“这是我孙子，叫小树。”

“哦，小树，你问这个干什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陈树道：“知道这个宋主任有什么喜好，咱们才能对症下药嘛！”

“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民警笑道，“这个宋主任是出了名的钱捞子，只要你们肯下大本钱，大春肯定没事！”

“多少钱算是大本钱？”

“这可说不好。”民警迟疑道：“三百五百不算多，你们尽力而为吧！”

“这么多？”爷爷吓了一跳，“这个姓宋的真敢收这么多钱？”

“就没有他不敢收的钱！”民警蔑视道：“港务局的油水足，一般的小钱他都不看在眼里！”

······

回去的路上爷爷一直都很沉默，陈树也提不起兴致说话，在这个家庭年收入只有百多块的年代，要一下子掏出三五百，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爷爷，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干什么？”爷爷觉得奇怪。

“小叔都是为了我才去做坏事的······”陈树有些哽咽。

“好孩子，不关你的事。”爷爷轻轻拍拍陈树，“你小叔心里早就有这个苗头了，就算不是为了你，他也会为了其他事情走出这一步的。”

“可······”

“好孩子，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没关系啊，爷爷会想办法的！”爷爷安慰道。

爷爷能有什么办法，陈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但是他眼前就有个办法，那就是把机井房的那批化肥给卖了，卖的钱就可以送给那个宋主任，救出陈大春。

但他又不能对爷爷说这件事，否则按照爷爷的性子，肯定会把化肥还回去的。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陈树悄悄叫醒大鲁，赶到机井房，取出那批化肥。

等拿到化肥，陈树就苦恼了，卖给谁呢？毕竟算是赃物，一个弄不好别被人举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