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戚月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就看到慕岁辞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大哥呢？”

原本在宴会上，菡萏进来带来一个消息，说顾念溪去世了。

赵戚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身子有些弱，竟晕了过去。

慕岁辞缓声回答：“我已经让盛行赶去了江南，你醒来我才放心。”

赵戚月点头：“我要去看大哥。”

慕岁辞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是苏仙儿说赵戚月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会醒来，不然的话，慕岁辞只怕都要飞鸽传书让衡水盛行去把药老拦下掉头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戚月摇头：“我没事，有仙儿在你还不放心？”

慕岁辞这才点头，他知道赵戚月醒来定是要去江南的。

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衡水在外面等着。

一行人就上路，直直往云宁国江南而去。

到了江南，已经是五天后，一路上快马加鞭，赵戚月脸色苍白如纸。

下了马车，赵府门口挂着白色的祭。

赵戚月被菡萏扶着下来，就看到门口站着赵祁言和康悦喜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素衣。

康悦喜看到赵戚月和慕岁辞过来，先行了礼：“民女见过长宁公主，见过殿下。”

赵戚月摆手，有气无力，慕岁辞搂着赵戚月的腰，手上带了劲，眉头紧锁。

“慕岁辞见过大哥。”

这就是随着赵戚月叫大哥了。

赵祁言还算冷静，偏偏这个冷静里透着一丝诡异，总让人觉得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康悦喜带着赵戚月和慕岁辞走进去。

赵戚月路过赵祁言身边，轻声开口：“大哥。”

赵祁言抬眸，勉强笑了笑：“月儿，你别管我，我静静。”

“行。”赵戚月说完，进了门。

外面还有很多客人，进去赵戚月才看到，赵祁逢和应天也到了。

看样子也比他们早不了多久。

赵祁逢拍了拍赵戚月的肩膀：“月儿，别想太多了，让大哥好好静一静就好了，他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都知道。”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时，赵戚月慕岁辞赵祁逢三人在院子外听着里面赵祁言撕心裂肺的哭声，赵戚月心里也很沉重。

赵祁言好不容易能和顾念溪在一起过日子，结果顾念溪却是身患重疾。

慕岁辞搂着赵戚月：“好了忱忱，别担心了，其实大哥早就知道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这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赵戚月点头，赵祁言这样子其实挺让人无奈的。

只不过心里总觉得很难过，赵祁言不是个愿意情绪外放的人。

有什么事从来都是憋着，很少像如今这样正大光明的泄露自己的情绪。

不过这样也挺好总比憋着强。

康悦喜也默默蹲在一边看着这边，眼泪止不住的流。

一方面是哭顾念溪，挺好的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一方面是哭赵祁言。

这一辈子，就为了顾念溪自私一回。

没想到最后结局是这样的。

赵戚月和慕岁辞悄无声息的走了。

康悦喜还在外面陪着赵祁言一起哭。

与此同时，盛京城。

赵嫣然今日一早醒来就在等着孟贺找她，结果都中午了，孟贺还没来。

坐不住了。

问身边的宫女。

“今日，孟国太子没有来吗？”

芳草回答：“回公主，太子殿下来过了，不过只是去了皇上的御书房，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便出宫了。”

赵嫣然有些怅然。

“翟将军还没回城？”

宫女犹豫了一下：“据说翟将军已经到了江南，还有十天左右，应该就能到盛京城了。”

赵嫣然这才点点头：“行吧，你去驿馆送信，就说我有事，找孟国太子一叙。”

芳草点头离开，赵嫣然对着镜子，勾出一个笑容。

“早该这样了不是吗？赵嫣然。”

赵嫣然的脸突然沉了下去。

“纵然缘浅，何不换滩。”

……

清晨，花园里百花齐放，微风吹过，露水争先恐后地掉落下来，开的最好的，当属园子里一颗二十年的桃树，赵戚妍刚出生时，赵夫人还在树下埋了两坛桃花酿。

“师姐，对不起，伯母的病，我治不好。”

赵戚妍挑露水的手顿住，不过一瞬，又开始继续挑露水。

“无碍，娘亲的病，已经盘踞了二十年，想要有好转都得依赖奇迹，你不必自责。”

“可我，还自称笠药宫最有天赋的弟子。”

“师兄都没把握，你…咳咳咳”话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刚挑了半盅露水，全洒了。

苏仙儿吓了一跳，忙把手搭在赵戚妍手腕上，脉象乱成一团。

本来还在自责的苏仙儿生气了。

“师姐，你，我说你什么好，挑露水这种事，让清欢来就好了啊！”

说着将赵戚妍的披风往里拢了拢。

然后吹一声口哨，不过几息的时间，就看到清欢被一只小鸟揪着裙摆往这边走来，手里还端着药。

“慢点慢点痴痴，苏小姐找我什么事啊？主子的药该洒了。”

过来就看到苏仙儿手里拿着玉碗，等着她。

“把药给我，你来挑露水，然后把清黎叫回来，师姐的病若是加重了，看我不把你制成药人。

清欢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只怕是她熬药去了，然后赵戚妍便如同往日一样来挑露水，结果受了寒。

“是，苏小姐。”虽说清欢平日里迷糊，但燕子楼出来的，自然不会真的就是小迷糊，事有轻重缓急，盛京比不得淮余，她一个人，是有些吃力。

苏仙儿说完就端着碗疾步往院子里走。

一进院门，就听到赵戚妍的咳嗽声传来，撕心裂肺。

苏仙儿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小女孩，乍然间板着脸，还毫无违和感。

“不用藏了，昨日在马车上我就闻到了。”说的，是带血的手帕。

赵戚妍无力地笑了笑，她也是师从笠药宫，虽说医术比不得其它弟子，但自己的身体还是知道的。

“仙儿，千万不要让清欢知道了，听到了吗？”

“那小丫头，就跟个小迷糊一样，能知道就怪了，不过，我倒是让清欢唤了清黎回来。”

“回来也好，如今这世道，哪里都不见得安全。”

“嗯，把药喝了吧。”

刚把药喝完，就听到门外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喊阿姐。

苏仙儿出去，将赵允阳提进来。

“小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我今日请了假，阿爹说阿姐你回来了。”

赵允阳如今不过六岁，正是贪玩懵懂的年岁，原本五岁时便入了学堂，后来皇上的几个小皇子到了习学的年纪，皇上一封圣旨便唤了赵允阳进宫为九皇子伴读。

虽说赵戚妍自幼养在淮余明觉山庄，但赵允阳每年除夕一直到他十五的生日这十来天都会随赵将军夫妇两去淮余小住，所以和赵戚妍感情也是深厚的。

“如何，今年去宫学，可处的来？”

赵允阳点头：“夫子学识渊博，懂得很多，教习也是宽厚仁德，就是十皇子总欺负人。”

“十皇子？姚贵妃所出？”苏仙儿看起来很感兴趣。

“嗯。”

“姚贵妃不是双胎么，那十一皇子呢？”

“十一皇子倒是和善，不似十皇子那般跋扈。”

“若是小阳不愿意入宫，就和仙儿姐姐说，仙儿姐姐帮你。”

苏仙儿拍了拍赵允阳的小脑袋，一脸的豪气云天。

赵允阳摇头：“不用，横竖他们看不上我，顶多说几句。”

“就是九皇子，总被他们打的一身伤。”

九皇子周祈渊，生母静常在，为先皇后贴身婢女，一直以来不受重视，后来，先皇后病逝，舜庸帝偶尔想起皇后便会去静常在宫里小坐，因为其不争不抢的性子，好些年安然无恙，也一直颇为照顾先皇后所出的太子和三公主。

后来，静常在怀孕，若不是得淑妃庇护，只怕九皇子也不能得以平安出生。

可还是伤了身子，生下九皇子，大出血而亡，九皇子便过继给了无子傍身的淑妃。

淑妃是太后的侄女，虽说不得皇上宠爱，但有太后从中涡旋，九皇子倒也跟得舜庸帝青眼，正是因为如此，其余小皇子才孤立九皇子，欺负九皇子。

赵允阳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所见趣谈，苏仙儿一边搭话一边逗趣，赵戚妍安静地听，内室里一片温馨。

这一幕，在清欢进来被打断了。

“小姐，宫里来人了，是皇上身边的福公公，估计是大事。”

赵戚妍颔首：“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枉我昨日把那群暗卫留了一路，虽说被仙儿杀了，但好歹也是有一个活口的不是。”

不过半天时间，盛京城里各官员世家递给赵家的帖子就有十来张，无一列外，都是想要邀赵戚妍过府赴宴的。

“郡主，这么多请帖，您可要去？”

清欢去处理燕子楼的事情了，苏仙儿拎着赵允阳上街玩去了，小羽表示压力山大啊！

一封圣旨，赵将军变成镇边候，赵夫人变成兰心夫人，赵戚妍变成扶桑郡主，赵允阳变成小世子。

外人只会道舜庸帝用人不疑，论功行赏，可只有赵家自己清楚，舜庸帝这一手，来的简单粗暴。

“可有慕容家的？”

小羽低头翻了一下，摇头：“没有。”

结果话刚落地，就听到门外管家来传话：“郡主，户部尚书府慕容小姐来了。”

“好，我知道了赵伯。”

听着管家的脚步声远去，赵戚妍才抬眼看了看愣着的小羽：“行了，别想了，收拾收拾，出去看。”

慕容潇潇，慕容府嫡女，因慕容大人宠妾灭妻，正室夫人郁郁而亡，后来，妾室扶正，慕容两兄妹再没好日子过。

据传曾经的慕容潇潇饱受妾室的欺凌，后来大病一场，醒来性情大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甚至妾室也被赶出了慕容府，而失去了倚仗的慕容府庶出小姐也蜷在一院翻不起风浪，这些事迹，这么些年，一直是闺阁中受欺凌小姐的心头好，而慕容潇潇，赫然就是她们的榜样。

慕容潇潇更是同美名扬四国的春风楼头牌花枝姑娘并称为盛京双绝。

当然，这并不是将慕容潇潇同花枝作比，而是世人对于慕容潇潇才名的肯定。

到了前厅，赵戚妍才发现，这慕容潇潇有些对不起她的才名，有句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像慕容潇潇这般才名远扬的人，竟然长着一张美艳动人的脸，恐怕，比起花枝，也不遑多让。

“慕容小姐，久仰了。”

慕容潇潇站起来，微笑着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

“潇潇见过扶桑郡主。”

“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坐定，赵戚妍唤了小羽去将茶水换成龙井。

“看来扶桑郡主是真的了解我，还知道我喜欢喝龙井。”

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慕容小姐找我有何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慕容府后院植了不少兰花，开的喜人，想请郡主你去观赏观赏。”

“好啊，正巧的很，我倒是也很喜欢兰花呢！”

“那就明日，我派了马车过来接你。”

“好的。”

慕容潇潇说完，便借口离开。

小羽过来，刚好看到慕容潇潇离去的背影。

心里奇怪：“郡主，这慕容小姐，怪的很。”

赵戚妍笑起来，打趣地看着小羽：“哦？哪里怪。”

“她来的时候不慌不忙，甚至大有一副慢慢周旋的模样，可这会儿，步履匆匆，倒像，倒像是赶着去干什么事一般。郡主，你们聊了什么啊？”

“你可去看看仙儿回来了没有，我明日去慕容府，仙儿陪着我一起。”

忽然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我陪着干嘛呀？”

是苏仙儿和赵允阳回来了。

“陪我去看戏。”

“那敢情好，我最喜欢看戏了。”

“阿姐，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赵允阳见苏仙儿一脸兴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想要一起去。

“小阳放心，不出七日，你就可以好好看一场大戏，但是在这之前，要乖一点，明日去上学去。”

“好，阿姐。”

赵戚妍住在临水居，穿过长长的桥廊，便可看到桃花飞舞的院落。

赵戚妍靠在桥廊上的柱子上，看着苏仙儿：“想问什么就问，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苏仙儿见赵戚妍这般说了，也不纠结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慕容家，明知道不会有好事。”

“但，也不一定会有坏事，不是吗。”

“那慕容潇潇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今日一见，实在失望。”

“她藏拙藏惯了的，这也是她的本事。”

“行行行，我不和你说了，反正我也从来没有说赢过。”

苏仙儿表示很生气，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受虐体质。

“好了，我听说慕容府库里有一株噬雨花，不管是真是假，去看看总好。”

苏仙儿不说话了，她这次去临湖，便是为了噬雨花，可却是空穴来风，害她白白高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