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华急忙将苏月离放在床上,就见苏月离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躺在床上缩成一团,面上泛着浓重的灰白之色,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死气,颇有种行将就木的意味。
白无华惊心至极,自己前脚才承诺苏夫人保苏月离平安无事,转眼苏月离就奄奄一息,一副快要咽气的模样,若是任由苏月离就这么死了,怕是愧对苏夫人的天之灵。
白无华连忙伸出手指,在苏月离身上飞速地点了两下,同对着乐琴报出一连串的药名,让乐琴赶紧去准备,乐琴急忙下去取药。
白无华随后又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一颗指甲大小的药丸,捏着苏月离的下巴,想要将药丸喂下。
苏月离却是死死地咬住下唇,牙关紧闭,怎么也不肯张口。
白无华心下焦急,却又不敢使劲掰着苏月离的下颌,只得急切地对苏明朗道:“快过来帮忙!”
苏明朗急忙上前坐在床头,将苏月离揽在怀中,伸手掐着苏月离的下巴,试图让苏月离张口。
苏明朗低头望去,就见苏月离紧咬着下唇,连嘴唇都咬破了,丝丝血迹顺着牙齿边缘渗了出来,在嘴边汇成一条直线,顺着下巴流淌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苏明朗只觉得手背上的鲜血刺目至极,微凉的血液带着难以名状的哀伤,深深印在心底,直叫苏明朗感到心头一阵抽痛,苏明朗声音微抖地对苏月离道:“阿离,快把嘴张开!听话!”
苏月离固执地咬着唇不肯松口,苏明朗一边试着掰开苏月离的嘴巴,一边语调急切地和声劝慰苏月离:“阿离,别这样!你这样让母亲如何放心得下!”
苏月离听苏明朗提及苏夫人,忍不住双眼再次流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水像珠子般顺着脸颊滑落,一颗接着一颗连成一线,在苏月离的面上留下两行水渍。
苏明朗也是内心伤痛不已,却依旧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对苏月离道:“阿离,听话!你忘了母亲是怎么说的了么?”
苏月离眨着红肿的眼睛,双眸中的琥珀色暗淡至极,小脸上俱是痛苦的神色,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费劲地吞了一下口水,随即牙关微松了一下。
苏明朗见状掐着苏月离下巴的指尖微微用力,迫着苏月离张开了嘴巴,白无华见苏月离张开了嘴,连忙伸手将药塞进苏月离口中。
苏月离挣扎着从苏明朗怀里起来,趴在床边张口便要吐。
白无华手疾眼快地一把捞起苏月离,伸手扣着苏月的后颈,而后快速伸指在苏月离颈下戳了一下,苏月离忍不住咽了一下,随即将药丸吞入腹中。
白无华这厢喂完药,又急忙从身上翻出针来,吩咐苏明朗摁住苏月离,开始为苏月离行针。
等到乐琴端着药进来后,白无华和苏明朗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费了好大劲才将药给苏月离灌了下去。
白无华折腾了大半宿,总算是将苏月离面上的死气退了下去。
白无华随即又列了几张药方给乐琴,吩咐乐琴每日给苏月离煎药,连续半月,中途万不可停下来,乐琴赶紧将药方收好。
苏海城见苏月离已无大碍,便让众人都先行散去。
白无华在床边守着苏月离,乐琴和苏明朗亦是一旁不肯离去。
白无华此时神色肃然,丝毫不见往日轻浮的神态,连眼角殷红的泪痣都透着几分庄重的意味,浑身上下在也找不当初妩媚妖冶的痕迹。
苏明朗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白妙姬,忍不住一阵神思迷茫,而后犹豫着问道:“白先生,您真的……”
白无华闻声回望苏明朗,眼神清明如同冷月,无形间,周身清冷华贵的气息尽显,似是从九天降临凡间的谪仙。
白无华见苏明朗一副欲言又此的模样,容色平淡地对苏明朗道:“我是大燕星相师!当朝国师!司命府司监!从来都不是什么伶人戏子!”
苏明朗怔怔地望着白无华,神色间尽是不解,忍不住低声喃喃道:“为什么?您为什么这么做?”
乐琴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白无华。
白无华沉寂了一瞬间,而后平静地对苏明朗道:“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对你对他都不是件好事!”
苏明朗闻言朝床上的苏月离望去,见睡梦中的苏月离依旧眉头紧蹙,眼角亦是有泪痕划过,苏明朗忍不住心中一痛,随即神思茫然起来。
乐琴看着骤然贵气四溢的白无华,忽然就想通白妙姬为何终日浓妆艳抹,也知晓了白妙姬的字画为何那般难看,同样也明白了,白妙姬为何总是频繁地出现在苏夫人院子里,更加知道府中的流光雀为何出现异样。
所以的一切,都无比清晰的印在乐琴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乐琴,白妙姬从始至终都是冲着高氏,冲着苏夫人而来。
乐琴神色带着几分怨恨,满是凄苦地看着白无华。
白无华察觉到乐琴仇视的目光,出奇地奈心对乐琴解释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心下恨我!认为是我害死了苏夫人!可我告诉你们,苏夫人不是我逼死的!高氏的覆灭也不是我的意愿!你们恨错了人!”
乐琴和苏明朗神色间满是怨念,不禁张口问白无华:“这一切倒底是谁的意思?是陛下?”
白无华沉默了片刻,摇头对乐琴和苏明朗道:“是,也不全是!”
乐琴和苏明朗看着白无华,就见白无华继尔伸出手指,指了指上空,颇为漠然又像是带着几分无力地对两人道:“苏夫人的死,原因很复杂!天意如此,你们就别在问了!”
乐琴和苏明朗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无华。
白无华耐着性子补了一句道:“我知道你们不信,认为我在敷衍你们!可这就是事实!”
乐琴愤恨地对白无华道:“你要我们怎么相信?”
白无华不以为然地对乐琴道:“我话已至此,信与不信,那都是你们的事!”
乐琴和苏明朗极为不甘地继续追问白无华,白无华却是再也不开口,只是沉寂地看着睡梦中依旧惶恐不安的苏月离。
第二天,苏月离睁开红肿的双眼,琥珀色的眸子神光全无,满是飘忽游移,面色晦暗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白无华见苏月离醒来,对乐琴和苏明朗交待了几句:“你们好生劝慰一下阿离公子!他先天心神衰弱,难以承受大喜大悲之落!若是任由他心思郁结,必会伤及肺腑,不出几日必会命在旦夕!”
乐琴苏明朗闻言心惊不已,急忙上前查探苏月离。
白无华交待完之后便下去休息,同时盯嘱乐琴和苏明朗,苏月离若有不妥,立马前去寻自己前来,切不可耽搁。
待白无华走后,苏明朗坐在床头,伸手揽起苏月离,低声对苏月离唤了一声:“阿离!”
苏月离浑然未觉,依旧神思飘渺,眼神空洞无光。
苏明朗神手在苏月离眼前晃了晃,见苏月离仍是眼睛眨也不眨,一副心死绝望的样子,苏明朗不禁心下焦急不已。
乐琴见苏月离毫无生气的样子,也是纠心不已。
如今不止高氏阖府覆灭,连苏夫人也已自尽,只留下苏月离一人在这世上,苏月离不仅是苏夫人的子嗣,身上亦流着高氏的血,成为高氏唯一的后人。
若是苏月离在出了什么意外,乐琴怕是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苏夫人,更愧对高氏众人的一干在天之灵。
乐琴伸手抓着苏月离的手,急急地对苏月离道:“阿离公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就算是为了小姐,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否则,小姐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
苏明朗亦是在一旁劝慰苏月离道:“阿离,你这样让母亲如何放心得下!想想母亲走之前是如何交待你的?阿离,母亲不在了,可你还有我!还有乐琴姑姑!我们都会陪着你的!阿离!”
乐琴急忙在一旁点头道:“是啊,阿离公子!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
苏月离闻言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却仍是没什么太大反应。
乐琴和苏明朗接着在苏月离身旁劝慰,直到正午时分,苏月离方才眨着眼睛再度流出泪水来,苏明朗抱着苏月离也忍不住一阵神伤,乐琴亦是跟着难过不已。
待到苏月离服了药后,苏明朗连忙和乐琴说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赶到书院前去告假。
书院先是诧异苏明朗接连请丧假,当得知苏明朗这次是死了嫡母以后,依旧批了苏明朗长假,让苏明朗安心在家为母尽孝。
苏明朗向书院告完假后,便回府前去守着苏月离。
苏明朗守了苏月离大半个月,方才见苏月离似有了一丝生气。
期间,苏海城只来看过苏月离一回,魏婉仪和万秀云不曾踏足苏夫人院中半步,到是李香兰,念着昔日苏夫人的救命之恩,前来看过苏月离几回,并给苏月离送了不少药材过来,以表心意。
白无华见苏月离已脱离险境,便起身回了京城,临别时似是警告了苏府内众人一翻,让苏海城善待苏月离,并言明自己会关注苏月离的动向。
苏夫人死后的第二天,苏海城打算将苏夫人生前用品按规矩焚烧,白无华怕刺激到苏月离,出言拦了下来,苏明朗亦是从旁劝谏,苏海城只得做罢。
直到苏夫人死后的第三个月,苏月离情绪平稳了不少,苏明朗方才和乐琴一起整理苏夫人生前用品,在院中找了个空地,将一应物品焚烧。
苏月离站在院中望着冲天的火光,看着身前的火苗跳跃燃烧,眼见火苗一点一点的吞噬苏夫人生前用过的东西,神色说不出的悲寂,只觉内心深处空荡的厉害。
苏月离微微张开嘴,像是离开了水里的鱼,发指微微发抖,脑海里亦是一片空白,只余双耳间轰鸣声做响,像是一座座山岳压在心头,直叫自己透不过气来,呼吸间心脏抽痛不已。
随着苏夫人生前物品的焚烧殆尽,苏月离像是终于耗尽所有的心神,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倒在了地上。
苏明朗和乐琴见状,急忙上前抱着苏月离,焦急的喊着苏月离,却见苏月离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
苏明朗赶紧抱着苏月离进屋,乐琴急忙叫人前去请大夫。
过了半响,大夫方才赶了过来。
大夫替苏月离诊了脉后,得出了和白无华相同的结论:“小公子神思郁结,以至伤及心脉!若是在不能心神开怀,恐有性命之忧!”
乐琴和苏明朗忧心不已,只能一边给苏月离服着药保命,一边想法设法地宽慰苏月离,以免苏月离悲伤过度,再次生命垂危。
过了半个多月,苏月离渐渐回复了两分生气,虽然依旧神思忧郁,却不在有性命之忧,苏明朗和乐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两天,苏海城带着魏婉仪前来,再度给了苏月离一记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