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吱溜”一声打开。

售票员先下了车，是个浓妆艳抹的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体态臃肿，但却偏偏穿了身紧身的衣服。

烫着波浪卷，穿着小皮裙，腿上套了双黑丝袜，脸上顶着个红艳艳的厚嘴唇，抹了个蓝眼影，不伦不类的样子属实跟个妖魔鬼怪似的，身上挎个售票收钱用的小包包。

她大声喊道：“把大件行李都放后备箱里，小件的拿上车。”说完就扭着屁股去车后边开后备箱了。

人群一窝蜂又涌到车屁股后边，路妈妈催着路一：“快去放被子。”

路一也跟了过去，那售票员见是个小姑娘，自己拿着一点点行李，大嗓门又喊起来了：“行啦，那小姑娘你上车你上车，这么一点儿行李往前头一放就行了。”

路一趁着别人放行李的空挡，直接拿着自己那点儿行李就上了车。

车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路一把被子放在前面，又挑了个靠前靠窗的位置坐了，把脸盆放到座位底下，暖壶放到脚边。

她怕这一路颠簸把暖壶给弄坏了，还是放身边保险些。

路瑶看到路一上车，眼泪就流了下来：“姐姐，姐姐。”

路一打开车窗：“瑶瑶在家要乖乖的，姐姐过几天就回来了，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路瑶听到好吃的，眼泪就收回去了，喜笑颜开的冲路一挥挥手：“姐姐，拜拜。”

小肉手挥动着，跟路一说再见。

路一哭笑不得，没成想自家妹妹是个小吃货。

人们陆续上车，孙怡然和胡云俩人坐在路一后面的座位上，等人都上来了，售票员拧着腰上来了。

“没人了！”她嗓门大的跟破锣一样，正好路一在她旁边，被她这一嗓子震得，路一扣扣耳朵，有点儿痒。

司机师傅关上车门，车子发动起来，路妈妈抱着路瑶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儿，慢慢消失不见了。

售票员开始售票了，从后面往前开始收钱。

等到了胡云那里，胡云喊路一：“一，婶儿给你把票买了吧。”

孙怡然听到她妈这话，脸立马垮了下来，她妈是有毛病？给别人买票？

八块钱呢！

路一扭头，连忙摆手：“婶子，不用了，我拿着零钱呢，不用不用。”她从书包里的小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示意。

售票员见惯了这种情形，说给你买票也就是口头客气客气，您要是当真了，那可真是个煞笔，因此也没收胡云手里那钱。

胡云笑了：“行，你拿着钱婶子就光买我和怡然的了昂。”

路一松了一口气，她最怕这种假客气了，到宝陵市的路费并不便宜。

她扭过身坐好，手里攥着十块钱，等着售票员收到她这一排。

收到路一这里，路一把钱递过去，售票员找了零头给她，路一身旁的座位没人，售票员一屁股坐下了。

她身上带着浓烈的化妆品的味道，过于浓烈，路一想打喷嚏，又觉得不礼貌，于是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透透气。

售票员见路一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忍不住开口：“妮儿，你一个人去学校，爸妈不来送吗？”

“嗯，我跟着我婶呢。”路一点点头，售票员一开口，嘴里似乎都是香味，路一被这气味熏得头昏脑涨，并不想多话。

“哎呦，你多大了？”

“十二。”

“刚上初中呗，要去哪上学？”

“二中。”

“宝陵市二中，娘嘞，那可是个好学校，有出息，能到那儿去上学，以后可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嗯嗯。”

售票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路一聊着天，路一虽然并不想多说话，但还是敷衍了几句。

后头又有人拦车，售票员才从座位上站起来，那人就坐了路一旁边的位置，路一打了个哈欠，她有些犯困。

早上起的太早了，反正到宝陵市还早，路一索性闭了眼，头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起来。

“嘿，妮儿，快醒醒，宝陵市马上就到了。”有人晃着路一的胳膊。

路一迷迷瞪瞪睁开了双眼，就看到一张红艳艳的大嘴，给她吓了一激灵，彻底醒了。

是售票员在晃她。

见她醒了，那售票员才停手：“嘿，你这小妮儿还睡得挺沉，要开学了一点儿都不紧张吗？”

路一揉揉眼睛：“紧张啥啊？”

她读个初中她紧张啥……

那售票员讪讪一笑，眼中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紧张好，不紧张好。”

路一扭头看向窗外，宝陵市车站马上就要到了，车上的人开始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

路一也把脸盆和暖壶拿在了手里，等车停好再拿被子就好了。

“车站到了。”司机师傅稳稳的停了车，喊了一嗓子，提醒人们车到站了。

人们开始陆续下车，路一拿上被子，跟在胡云和孙怡然后边，等她们从后备箱拿了被子，要到马路对面去坐路车。

下了车，谁也没注意到售票员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路一远去的身影，她嘴里喃喃自语：“不紧张好，不紧张好，别跟我家那姑娘一样，上个学就疯了，这算什么事儿？”

这些路一当然不知道。

在车站路车基本就不用等，刚下车就有一辆二路车停在马路对面。

去二中是要坐二路车或者四路车，都可以到达二中。

过了马路，投了币，二路车就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了。

上车的这一波基本都是路家庄的人。

时间一到，司机师傅关上车门，载着一车人，驶向各自的目的地。

“二中已到站。”

车门一开，后门呼啦啦下了一堆人，路一也被挤在其中。

她护着自己的暖壶，等双脚触到了坚硬的地面，才终于有了安全感。

“宝陵二中”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中前面横着一块七米多长的水泥坝，贴上了黑色的瓷砖，这四个字就刻在瓷砖上，涂成了金色，看上去气势非凡。

绕过水泥坝往前走二十多米，就是二中大门，铁制的栅栏门，被漆成了黑色，此刻大开着。

大门左边是放行车辆进出的横杆，右边有一个传达室，里面有几位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在里面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