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沐向那两位妇女笑了笑,当然,戴着口罩估计对方也看不太明显。
进了屋,张淑琴的火气还没消呢。
吕笛雅忙问:大姐,你这是怎么啦?
张淑琴:有两个老娘们儿扯老婆舌,就是欠收拾。要是年轻那会儿,我非把她俩的嘴撕了不可!
吕笛雅问张沐:大姐这是和谁啊?
张沐:谁家的我不知道,瞅着面熟。
张淑琴:她们咋知道是你打的电话呢?谁说出去?
“我不知道。”
吕笛雅听明白了,也生气地对张沐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回好,你是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了,咋说你就是不听,这大猪腰子老正了!
“笛雅,别这么说他,他已经够上火的了。再说,就算是我们打的电话,还能咋地?张沐也是响应国家的号召。我看谁还敢背后瞎叨叨,我不大嘴巴子招呼上去就算我手懒!”
张大卫从西屋出来,一把搂住张淑琴的脖子,亲昵地说:我大姑真猛啊,不愧是张门女将啊。
张淑琴被逗乐了,说:滚蛋,别拿你大姑逗闷子。女将再厉害,家里也得男的顶门立户。你就是咱们老张家这一辈儿的唯一男丁,要给我们挺起腰杆子,好好给咱们张氏家族长长脸!
“大姑啊大姑,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是在劝你别生气,你却能转移话题敲打我。”
张沐:你就是该敲打,而且要狠狠地敲打。
吕笛雅一听张沐说出这话,吓了一跳,忙把他拉进了东屋。
张淑琴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噢——怪不得呢——我知道是谁了,看回头儿我怎么收拾他!
张大卫:得,这人是魔怔了。
张沐在东屋里也是思考着: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指挥部那边儿肯定是严格保密的,难道,我打电话时被人听到了?哎呀——
…………
“喂——喂——好像有响儿了……”
“我去外边儿听听……”
张大卫问:大姑,外面喊啥呢?
“能喊啥,你大姑父试村里的大喇叭呢。这东西,多长时间没响过了,可能都生锈了。”张淑琴提起一个猪食桶,又说,“大卫,你先把手机揣兜儿里,帮大姑把那一桶也拎着。”
“没问题,举手之劳。”
张大卫说完伸手去提,结果竟然没提起来。长吸了一口气再一咬牙,这才费劲地拿了起来。
张淑琴:瞅着挺大的小伙子,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学医学不出个上下来,以后这要顶门过日子可咋办啊?
张沐从东屋里出来接话说:分干啥,要是上场打篮球,那就生龙活虎了。要是上网吧打游戏,坐上一宿不回家都不知道累的。
张大卫斜视了老爸一眼,两臂一较力,提起猪食桶健步如飞。
吕笛雅也出来拉了张沐一下,埋怨道: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那都得变味儿!
“按你的意思,我每次说话前都得刷刷牙呗?”
“没有用!把牙刷刷掉毛都没用,是从你胃里、心里返上来的味儿!”
“你——”
“你两口子可别拌嘴啦。张沐,笛雅说你吧,你得听,别总像小孩子似的犟嘴。”张淑琴提起猪食桶又向张大卫喊,“大卫,慢点儿,你别再把桶给我‘卖’喽!”
张淑琴都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张沐这才想起来喊:大姐,我帮你——
吕笛雅瞅着张沐冷笑,张沐刚要发作,她却说:我可啥也没说。更没说你马后炮、假积极、假惺惺……
“终于修好啦——大家——注意啦——喂喂——听得见吗?我们要播送一个通知……”
广播喇叭的声音很是嘹亮,似乎带着回音。还是王广海在里面喊。
张大卫抬头看去,说:我大姑父这是要发表讲话啦。
张淑琴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有屁就快放,这个喂喂喂的,想要做长篇报告啊?
张大卫乐了。
圈里的几头半大的小猪活蹦乱跳的,吃食也不老实,互相拱着,调皮捣蛋。
张淑琴看着小猪心里高兴,说:大侄子,等过五月节时你还来大姑家,边儿上那个大一些的黑猪就该够刀啦……
村里的大喇叭再次高亢地响了起来,王广海在里面喊话:播送一个通知……
“他是要磨叽死个人啊。”张淑琴都差点儿捂脸了。
“现在疫情防控到了紧要的关头,上级要求不许聚会,我们要听啊,这也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特别是我们村老徐……那啥,就说一个事儿啊,今天是李宝学家的老爷子过八十大寿,按规定是不能办宴席的,任何人也不要去他家啊……都听清了吧?我不再重复了。好了,关了吧——不是那个按钮儿,你再给整烧喽——好了——”
张淑琴向空中望了半天,确定广播喇叭彻底不再响了,才悠悠地说:这老小子,是要得罪人啊。都是官瘾惹的祸。
张大卫:大姑,怎么会呢?
“他是真把自己当干部了。播了半天,也没说是村书记冯元让他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王广海上去装大尾巴狼呢,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呢吗?也不知道这人是虎是尖。”
“估计大家都能理解。再说,我大姑父是电工,能让大喇叭响起来,也是他的职责……”
张淑琴突然咬着牙说:等他回家,我就让他灭火,这辈子就不用“响”了!
…………
刘大荣开着三轮车,载着妻子和儿女要回河兴村,在外围由乡里负责的劝返点就被截住了。
刘大荣当然知道村里的管理严格了,但是他不放心家里,还是执意要回来。他们一家三口是正月初二走的,一直在妻子的娘家呆着。河兴村里微信群发的所有内容,刘大荣都认真听、认真看、认真琢磨。因为,刘二华——被带到红楼市区进行医学隔离的、徐芬的弟媳妇,就是他的亲妹妹。
刘家这一辈儿共有四个孩子,起名时也很有意思,老大叫刘大荣,老二叫刘二华,老三叫刘三富、老四叫刘四贵,尾字连起来就是“荣华富贵”。
妹妹刘二华被医学隔离了,大哥刘大荣心急如焚,这才冒着风险赶了回来。他是抱着“闯关”的念头的。
恰巧,乡里的李中新书记又来检查防控情况,与刘大荣相遇了。
刘大荣当然认识这位年轻的乡领导,刚才与工作人员蛮横的态度也就收敛了一些。
“我就是河兴村的,从小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怎么,出村拜个年我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
李中新笑着说:这位——
旁边有工作人员附在李中新的耳边介绍说:他叫刘大荣,确实是河兴村的。去老丈人家刚回来,我们劝不听,非要进村。
“这——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