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院外的活儿都收拾妥当了，王广海沏好了茶水，四人边喝边聊。

张淑琴：也不知道大卫跟着包百岁干得咋样？要不，张沐，你打个电话问问？

张沐笑了，没回答。而是拿过来笔记本电脑，他要查一些资料，准备整理出来，再发到河兴村民微信群中。

王广海：你就是没事儿闲的。大卫他们正忙着呢，你问什么问？打电话不影响工作啊？

张淑琴：也是啊。那就发条微信，嘱咐他一定戴好口罩，千万要把鼻子也戴上。头两天村里有人嫌憋得慌只捂个嘴巴，让冯元给训了一顿，而且说那样不安全。

吕笛雅笑了笑，说：大姐，你放心吧，没事儿的。

王广海摇了摇头，说：真是操心的命。大卫是学医的，是大学生，这点道理还不懂？还能犯你说的那种低级的错误？

张淑琴瞪了王广海一眼，说：用不着你教训我。我自己的亲侄儿我当然关心了。不像某些人，背后下绊子，瞎捅咕！

王广海看着张沐和吕笛雅，无奈地说：看到没，又来了。看来，我的罪名是洗刷不掉了，这座大山得压我一辈子，她张淑琴想起来就会埋汰埋汰我。

张沐笑着说：大姐，你别抓住一个事儿就不放。我们都说过了，肯定不是我大姐夫说出去的……

“姓张的——给我滚出来！”

“张沐——滚出来！”

张沐正在帮大姐夫解释，从院门口儿传来两声大吼，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叫喊，看来，还不只是一个人呢。

王广海脸色一变，说：是喊咱们家吗？

张淑琴赶紧往外跑，回头说：一听就是刘三富的死动静！张沐、笛雅，你俩别动！我看他们是想作死吗？这是有疫情不让出去在家憋的，活腻味了！

“谁是刘三富？”张沐合上笔记本电脑问。

“刘二华的弟弟！刘二华是徐威的媳妇！徐威是徐芬的弟弟！”王广海也往外走，又回头说，“我得看看去，你姐那臭脾气，别和人家干起来！这大过年的……”

张沐和吕笛雅这回弄明白了——刘家人这是来闹事儿了！

张沐：我也得出去看看，他们是冲我来的。

“知道冲你还出去？傻啊？不怕事儿大呗？”吕笛雅赶紧拽住张沐。

院外，张淑琴已经与刘家人正面相对了。刘家除了刘三富、刘四贵外，还大人小孩来了一帮，应该是给“二刘”站脚助威的。

张淑琴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在她眼里对面就是一群飘动的口罩——有蓝的、有白的、有粉的，还有黑的。

“张沐他姐出来了！”

张淑琴笑着说：是三富和四贵啊，你们这是来拜年？初九，也行，没出正月都可以，老话儿讲“青草没有盖住马蹄子就都是年”，也不算晚。但是，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恐怕不好吧，现在正防疫呢，你们这种算聚会啊。要是告诉冯元书记，估计得批评你们。

刘三富：别说没用的，我们来干啥你心里清楚！赶紧叫张沐出来！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刘四贵：对，我们找张沐算账，和你没关系！

张淑琴：笑话！我们是亲姐俩，他是我亲弟弟，怎么能没关系？而且，你们是堵在了我家门口啊？就算你们要找他算账，那等他回红楼市区后，你们堵到他家门口去！

“你护犊子！”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张淑琴的火气快控制不住了，指着人群大喊：谁说的？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人话到南山顶上学驴叫去！

人群里没了动静儿。

刘三富：我知道你能说，但你也得讲理！我们就是要找张沐，让他给我们说明白，为什么举报徐芬！她招惹你们啦？

王广海也走了出来，他故意慢条斯理地说：三富，你凭什么说是张沐举报的？

刘三富：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哪家？别人说啥你们都信啊？那不行吧？没凭没据，要是算你造谣、诽谤，估计也能说得过去吧？”

刘四贵：我亲耳听到的。就是他张沐打的电话！

王广海就是一惊，忙问：你听到的？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初六晚上！估计得有半夜了吧。他就在你家后园子打的电话。”

张淑琴一听，赶紧问：四贵，这么说，大半夜你不回家睡觉，跑我们家这儿听墙根儿来了？你想干什么？是想提前踩点儿吗？

刘四贵连忙摆手，说：不是的。那天我在外边儿喝酒回来晚了，怕有人向冯书记举报说我不听话出去聚餐，就贴着墙根儿偷偷摸摸往家走的。你看我手上这个血泡，就是怕被人看到抽烟的亮光，一着急直接用手掐灭了，这才把手指肚儿烫的。我走到你家墙跟前儿，就听到了张沐在打电话……

王广海瞅了瞅张淑琴，心里说：看你还赖我不？

张淑琴没理会王广海，接着对刘四贵说：就算是我弟弟张沐打的电话，他做得也是对的。上级一再要求，外地回来的要报告，特别是从江承市回来的。我们每个人都有监视的责任！

“应该是‘监督’！”王广海给予纠正。

刘三富偷偷摆弄着手机，然后大声说：不用你给我们讲大道理！你就让张沐出来，我就问问他为啥举报人家徐芬！

王广海：三富，那我问你，徐芬是你啥人？

刘三富：是我姐姐的大姑姐。

王广海：那应该是你姐姐来啊。

“屁话，我姐姐刘二华被医学隔离了，怎么来？”

张淑琴指着刘三富的鼻子大喊：姓刘的，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要是在我们家门前满口喷粪，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三富：行，我惹不起你张淑琴，你在河兴村就是苞米粒子破两半儿——是个茬子！那就让张沐出来！

“张沐——出来——”刘四贵开始扯着嗓子向院里喊，但没敢加“滚”字。

张沐在屋里实在难受，用力挣脱吕笛雅的手就跑了出来，吕笛雅赶紧在后边喊，但根本喊不住。

张沐刚来到院中，一块石头就飞了过来，差点儿打在他身上。吕笛雅在后面看得真切，吓得她“妈呀”一声。

张淑琴、王广海都回头看着张沐，没注意是谁扔的石头。张淑琴这回被彻底激怒了——她从墙头上掰下一块砖头，杀气腾腾真奔刘三富、刘四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