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卫咂巴咂巴嘴，像是回味昨晚的啤酒香，其实是琢磨着大姑为什么对刘三富那么“恨之入骨”呢。

笔记本电脑开机不太快，程序运行完毕后，张大卫立即调到了游戏界面。

打打杀杀的世界之中，自己不但成了执剑走天涯的侠客，还成了掌握各种现代武器的特种兵，以扫奸除恶为己任，以杀敌击凶为快乐，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虚拟空间让张大卫花费掉很多现实的时间，这一点，是最让张沐生气的地方。

一进入游戏，张大卫不但忘我了，而且还忘了事儿、忘了时间……

…………

黄文播完音，关掉了广播设备。而此时，冯元早已泡好了两桶方便面。他又是在村部办公室里住的。

黄文拔下插在泡面桶边缘用于封口的叉子，笑着说：冯书记，我吧，现在看是隔离在村子里“光棍儿”一人，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你有家有室的，还在办公室混啥？赶紧回家住去得了。好吃好喝的你不动，非要吃这方便面。

冯元往面里倒着调料，也笑着说：我吧——主要是为了陪你。你说你作为驻村第一书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撇家舍业地来和我并肩战斗，我不能扔下战友不管吧？我冯元不是重色轻友的小人。

黄文：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瞎逗了，回去和嫂子认个错。实在不行偷摸跪跪搓衣板儿，反正外人也看不到，没人笑话你。

“老弟，你这是经验之谈吧？看来真是跪出经验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黄文问：村里消毒用品还够不？

冯元：我正想和你说呢，昨天包百岁给我打电话反映，消毒液就剩一桶了，得赶紧备货。一会儿你给乡里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今天就给送过来几桶。

“没问题。”

“我今天还是先去各劝返点转转，然后再到几个重点户家里瞅瞅。唉——孩子在外进不来村，咱们就得多照应一下啦。”

黄文大口吃着泡面，说：我也抽空儿到贫困户家里看看，问问有啥困难没有。

冯元皱着眉头，指着泡面说：这东西，不能天天吃啊，我这破胃都开始反酸水儿了。

黄文笑了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赶紧和嫂子合好吧，这样我也能隔三岔五去家里蹭一顿好吃的。大过年的吃泡面，就算胃不酸，这心里——也发酸啊。

冯元：兄弟，这就和抗击疫情是一个道理，坚持就是胜利！我得再坚持坚持……

“你这是不想和老婆服软呗？”

“不治治她，不知道我‘冯王爷’不但是三只眼，还多那‘马王爷’多两点！”

“哪两点？你说是偏旁两点水儿吧？‘冯’字比‘马‘字是多了两小点儿。”

冯元把叉子往泡面桶里一扔，说：第一点，马王爷脾气暴躁、性如烈火，我老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第二点，马王爷目光如炬、事无巨细，我老冯是该睁眼时瞪圆喽，该闭眼时装迷糊。哈哈，是不是挺厉害？

“厉害？这是圆滑世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两人又都笑开了。

王宇强在门外听着二人的笑，小声嘀咕：人要是心大，啥也不怕啊。

…………

张大卫正玩儿得起劲儿，和队友大呼小叫，指挥着左冲右突，张沐突然推门而入。

张大卫进入了忘“现实我”、融入“虚拟我”的状态，根本没有注意到老爸已经气呼呼地来到了跟前。

“你小子——别浪啊——老子救你都差点儿挨揍——榴弹炮——别舍不得啊——再碰到瞎得瑟就直接一炮干翻喽——我擦——”

张大卫越喊声音越大，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脏话，听得张沐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张大卫！你——太不像话啦！

张大卫被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是老爸，就问：我咋地了？

“咋地你自己不知道吗？”

吕笛雅预感到事情不妙，也已冲进屋中，往外推张沐，说：儿子就玩儿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你快别管了，赶紧出去吧，别再添乱啦！

“就你给惯的！惯子如杀子，你不知道吗？”

张大卫顾不得游戏界的“江湖规矩”了，迅速退出游戏，不然老爸的吵闹都会被队友听去了。做完这些，他才又质问老爸：你们惯我啥了？

张沐抬眼看到儿子流里流气的长刘海，又来火了，说：你瞅你这长头发，是个正经学生的样子吗？

“我留长头发就不正经了？那些长发披肩的男明星国家不也没抓起来吗？留长头发不犯国法吧？”

张沐：但犯了家规！你还腆脸和明星比，你能赶上明星一个犄角儿，我也就不稀得说你了！

“我啥也不是，我给人家提鞋都不够资格！这回行了吧？”张大卫气得坐在炕沿边儿，把背影给了老爸。

吕笛雅去哄儿子，搂着他的肩膀说：大卫，好儿子，咱不生气……

羊圈里，王广海正双腿夹着一只大羊，扶着新生的小羊羔儿去吃奶。他对正在抱柴禾的张淑琴喊：喂——哎——我听西屋又吵吵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

张淑琴扔下柴禾就往屋跑，嘴里叨咕：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啊！一眼照看不到都不行！

王广海摇了摇头，嘀咕一句：这也就是你亲弟弟，要是我家亲戚这样，早让你撵出去了！哼——

张淑琴跑进屋，沉着脸说：你们爷俩这是咋回事儿？大早晨是不是闲的？我就出去抱柴禾这会儿，又因为啥啊？昨天没做好梦啊？

张沐：这不嘛，昨天刚刚当了一天的志愿者，大家夸几句，这就骄傲得尾巴都翘上天去啦！

张大卫一听，气得直跺脚、直掉泪，就是说不出话来。

吕笛雅不让了，说：张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骄傲了？大卫可没有。

张淑琴：就是啊，我觉得我大侄子可谦虚了，没你说的那样不着调。

张沐：那他不是骄傲，为什么不抓紧洗脸吃饭去开展工作，还有闲心打游戏？长不没长心？有没有时间观念啊？这就是骄傲一来，人就懈怠！

张大卫：你就是这样，总喜欢抓住人家一点儿错处就无限放大！

张沐：老话说得好，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小错不改，大错即来！

张淑琴推了张沐一下，说：你也是，小小不言的事儿，至于非得吵吵吗？我大侄子还不知道今天要和包百岁去啊？我饭都没做好呢，他吃啥？还能饿着肚子当志愿者啊？

吕笛雅：儿子，你爸也是为你好，希望你做一个处处表现优秀的孩子。你爸是追求完美的。

“追求完美？那他自己完美了吗？”张大卫说完，用挑衅的眼光瞅着老爸。

张沐气得举起了巴掌，张淑琴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放下！你还敢动手？孩子都多大了？今天你要敢碰我大侄子一个手指头，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