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十一。今日立春。

立春，乡村人俗称“打春”，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一个节气。

“一年之计在于春”。立春之后，便是东风送暖、大地复苏，春意渐浓、万物萌生，不但寓意着生机，而且滋养着希望。

乡村人对立春是非常重视的。头一天晚上临睡前，王广海就翻看着日历，念叨着：“农历庚子年正月十一日，星期二，17时03分12秒，立春——这是下午啊，今年是‘晚立春’啊……”当时，张淑琴还特意提醒道：别忘了再掏两个大萝卜，啃春时用……

“一天之计在于晨”。王广海和张淑琴起得都比较早，起得更早的王宇强已经到了防疫“前线”。被尿憋醒的张大卫胡乱穿上衣服就往屋外跑。

王广海还笑着说：大卫，起这么早干啥？看来“小张医生”真是积极啊，这也是河兴村人的福气啊。要不，再睡一会儿吧，只要上班赶趟儿就行。

“我——知道了，大姑父。”张大卫回头答了一句，紧往厕所赶。他确实是想再来个“回笼觉”的，但王广海如此一说，竟然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觉，这也许就是——“道德绑架”吧。

张淑琴听出王广海话里的不对劲儿，踢了他一脚，说：你这当姑父的没个样儿，大早晨就逗孩子啊？

王广海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逗，是夸——你没看这两天大卫确实改变了吗？

“那怎么连河兴村人的福气都整上来了？至于这么往死了夸人的吗？”

“你想啊，如果不是他淘弄来测温枪，每天量体温时不但包百岁麻烦，村里每个人都费事儿。大冬天的还得解衣服，这回拿枪直对着脑门儿……”

“啪——一勾儿，你这碎嘴子就灭火了！”张淑琴没等王广海说完，就抬手比划着手枪的形状，顶住了他的脑袋。

王广海气得赶紧扒拉开，说：瞎比划啥？大早晨的，烦不烦人？

张淑琴笑出了声，王广海披上大衣出去照看羊了，边整理着头发边嘟囔着：怪不得刘三富也生气，用枪指着脑袋，确实不舒服……

“春打六九头啊。吃了立春饭，一天暖一天。疫情结束了，花开了，地也该种了……”张淑琴唠唠叨叨地，开始生火准备早饭了。

张大卫跑回屋，坐在炕沿边儿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别再睡了。抬头看到了墙上的大镜子，他跳下地，走到近前。不用角度地“欣赏”着自己的发型，张大卫自言自语道：这发型不好看？怎么都非盯着长而不能发现个性美呢？特别是那个小果果，我那么喜欢她，她竟然敢训我，哼，看我再给她买好吃的……

原来，昨天张沐他们玩扑克时，吕笛雅的手机响了，是她姐姐的女儿小雪发来的视频邀请。小雪知道小姨一家被“隔离”在河兴村，特意询问一下情况。

聊了几句后，吕笛雅急切地问：果果呢？

“在那边儿学习呢。这两天我教她识字呢，已经能认识66个简单的汉字啦。”小雪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坐在小桌前研究文字卡片的果果，又说，“果果，是你姨姥的视频，快打声招呼！”

果果虚岁才5岁，求知欲竟然很强，便很无奈地说：又是视频，又是视频的，我学习呢……

小雪：你说啥呢？你姨姥想你了。麻溜儿的！

果果小大人似的说：你们怎么都想我啊？

吕笛雅赶紧在手机这边儿说：因为你是我们的宝宝儿啊，所以大家都想你。果果——

果果对着视频看了一会儿，说：姨姥，这也不是你们家啊，你在谁家呢？

“果果真聪明，观察能力真强啊。我们在农村呢，是你姨姥爷的姐姐家。”

“你们可以去外面玩儿吗？我在家妈妈不让我出去玩儿，谁家也不许我去，也不送我去幼儿园。”

小雪：你就能告状吧。我都和你说过了，现在外面有一种坏蛋病毒，幼儿园都放假了。

果果不甘心地说：可我——还是想出去玩儿。

小雪加重了语气说：不行！

吕笛雅笑着说：别那么严厉，要给她讲道理。果果，你妈妈说得对，现在外面有坏蛋病毒，可坏可坏了，我们大人都不敢出去。等把坏蛋病毒全消灭了，我们果果就可以出去玩儿了。

“姨姥，谁在打坏蛋呢？”

5岁的、小天使一样的娃娃这一问，竟然触到了吕笛雅的泪点。是啊，是谁冲到抗击疫情的第一线在与病毒进行殊死搏斗呢？是谁在病床前与时间赛跑用生命抢救生命呢？是专家学者，是医务工作者，是社区工作者……是千千万万平凡而伟大的中国人！

吕笛雅有些哽咽地说：是好人，是勇敢的人，他们在与病毒这个大坏蛋进行着战斗。果果，我们要给他们加油噢！

王宇强和张大卫听到这儿，竟然都怔了一下。

果果：那我姨姥爷呢？他去了吗？

吕笛雅：他——也在打坏蛋呢。

“那我大舅舅呢？姨姥，我想看大舅舅，我想看大舅舅！”果果说着说着就急得跳了起来。

“好好好，马上就看到了。”吕笛雅又对张大卫喊，“儿子，果果要看你呢，手能不能停下？”

张大卫小声儿说：停不下啊。妈，你拿着手机，我和果果说两句。

果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张大卫在玩儿电脑，问：大舅舅，你干什么呢？

“我——我在学习呢。”

“妈妈说，撒谎不是好孩子。你肯定是打游戏呢？”

“不是游戏——是医学上的动画演示——”张大卫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摆弄一下长长的刘海。

果果竟然显露出不屑的神情，说：头发太长了，都能梳小辫辫儿了。幼儿园老师说，我们女孩儿才能有长头发。你看哪个男孩儿留长头发？我姨姥爷、我爸爸都是短头发。

张大卫的脸竟然——红了。

小雪在手机那边儿说：哎呀，你这孩子，咋学会教训人了呢？

“不视频了，再见吧，我该学习了。”没等两方的人反映过来，果果突然出手，一摁就挂断了视频连线。

张大卫又自嘲地笑了笑。

“让5岁的小宝宝儿给训了一顿，你应该反思啦。”吕笛雅收起手机，叹了口气走出了西屋。

王宇强在偷偷地笑，张大卫轻轻踢了他一脚，继续盯住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