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杀用品没有了，冯元能不急吗？

黄文笑着拍了拍冯元的肩膀，说：你啊，消消气、消消火——

“我就想消消毒！”

“李中新书记应该也是在积极想办法呢，只是现在这种东西都紧缺。退一万步说，他也不敢拿这种事儿和你置气，这是要掉帽子的！”

冯元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发发牢骚，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王宇强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是冯元忘挂掉手机了，就不敢再听下去，他这边儿挂断了。然后赶紧开车奔劝返点，去等候望眼欲穿的消毒液。

…………

17时！冬季天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王家灯火通明。

盯着手机屏幕的王广海大喊：5点啦！快了，大家都准备好！

张淑琴赶紧把切成大块的萝卜端上来，给张沐、吕笛雅、张大卫一人分上一块，然后自己也拿上一块，等待着王广海的命令。

王广海看了张淑琴一眼，不高兴地说：我的呢？

“对不起，把最关键的人物给忘了。”张淑琴立即笑嘻嘻地递给他一块。

吕笛雅：大姐，不等宇强啦？

张淑琴：不用等他。我打电话了，人家正忙着呢。有他五八没他也四十，咱们啃咱们的。

王广海示意不要说话，张淑琴赶紧屏住了呼吸。张大卫被这阵式给逗乐了，吕笛雅轻轻碰了他一下，提示要注意“仪式感”。

“准备好啊——快了——”王广海盯着手机喊。

张淑琴给做好示范，把萝卜放到了嘴边儿，张着嘴就等着下口了。

“3分钟啦——6秒——9秒——12秒！开啃！”

王广海一声令下，大家“咔嚓、咔嚓”啃起了萝卜。张淑琴啃了一口，大声喊：啃春喽——

啃春仪式之后，就各自忙着了，张大卫准备着消毒用具和测温枪，一会儿要到徐茂山的邻居家去二次测温。趁时间还充裕，他上网查了一下，原来啃春这种说法是由来已久了。立春这一日，中国民间讲究要买个萝卜来吃，叫做“咬春”，有些地方就叫“啃春”。因为萝卜算是埋在土地里的“根”，而且还有辣味儿，古人就说“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还有就是民间所说“敢吃辛辣，做事不怕”，于是，啃春首先啃萝卜。

张淑琴又说：吃萝卜还顺气呢。过去吧，我真不注重啃春，今年不同啊，顺气就对肺好，气顺了生活就顺了，一切就都顺了，病毒啥的也不敢沾边儿啦。

张大卫这才理解了大姑的良苦用心。

啃春啃春，把春天啃在肚里、记在心里，一年都会充满希望！

…………

张大卫要出门之前，家里人又对他进行了武装，张淑琴硬逼着他多戴一层口罩，吕笛雅特意找出一副橡胶手套让他戴上。

张大卫：妈，这是我大姑平时刷碗用的，我戴上也不伦不类啊？

吕笛雅：总比光着手强。你是学医的，应该懂这个。

张淑琴认真的说：大侄子，你进屋先啥也不说，见面就行喷他们一身消毒液，然后再测量。

张大卫：啊？人家不得把我打出来啊？

张淑琴：借他们八个胆儿！不想在河兴村混啦？没顺鼻子眼儿给他们灌到肺里，就够给他们面子了。

“行，您老还真挺人性化的。”张大卫也和大姑逗笑起来。

张沐：把白大褂儿的扣子都扣好，最好戴上眼镜——对了——大姐夫，我记着你好像有个“风镜”来着——

王广海：等着，我到柜子里找找——

于是，当张大卫打着手电走出大院时，已经不比穿专业防护服的专业防疫人员差多少了——两层口罩捂得他喘不上气来，“风镜”闷得眼前都产生了雾气，长刘海被掖进了皮帽子里，一双橡胶手套也束缚了手的灵活，更可气的是，白大褂儿的开口缝隙全都粘上的透明胶——

幸亏天黑了，要是大白天走在街上，肯定吓跑几个人。张大卫真想找个地方偷偷脱掉，无奈一路上有老爸和大姑尾随跟踪……

张大卫看似做到的安全防护，实质上真的到了疫区那是不堪一击的。有没有危险？有，如果徐芬真的被感染了呢？张大卫心里跟明镜一样，但他没有退缩，也很感激家人为自己做的一切。

面对疫情，必须“逆行”！

张大卫的这一身装扮，确实把徐茂山的邻居们吓着了。特别是梁山石，简直是像发现了怪物一样盯着他，眼神里的流露出的是看到了病毒一样的恐惧……

…………

夜幕完全降临。河兴村村部办公室里灯光投射到院外，顺着玻璃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冯元和黄文的一举一动。

黄文正埋头写着笔记，记录一天来防疫工作的进展情况，梳理第二天的工作重点。冯元则对着一张简易的河兴村“布防图”在研究人员的调配。

办公桌上，吃过的泡面桶、火腿肠皮、榨菜袋都没有收拾。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是冯太平。

冯元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图，并不时拿起笔在本上写写画画，没有注意到门开了。

黄文抬眼看到了贼头贼脑的冯太平，笑了笑，向他招手。冯太平笑嘻嘻地进来，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包儿，用毛毯包得严严实实的。

“太平来啦？快进里边儿来，外头怪冷的！”黄文猜出来了，肯定是吴彩凤打发孩子给冯元送好吃的来了，便故意大声说话，以引起他的注意。

冯元回头看到了儿子，笑了。

冯太平：爸——

冯元走过来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过来，给你和黄叔叔送饺子。”

冯元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阴阳怪气地说：这个点儿？要是晚饭的话，我们早就吃完了，要是夜宵的话，送得又太早了。

冯太平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忙说：我妈今天有事儿出去了，回到家时就晚了……

“你妈今天出去了？干什么去了？”

冯太平脸红了，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我那屋——打游戏了。

“一天天除了打游戏，你还能不能学学习？你这是想游戏人生呗？”

冯元生气了，冯太平吓得不敢吭声，黄文赶紧笑眯眯地打圆场说：疫情期间，圈在家里，小孩子打打游戏也正常。我相信太平是懂事上进的孩子，等疫情结束学校开学，他就会彻底断了游戏的念想的。

“但愿吧。”冯元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又对儿子说，“你黄叔叔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如果开学了你还迷恋网上游戏，我就砸了电脑！”

冯太平怯生生地说：爸，我妈还说，让你回家呢。

“她说让我回我就回啊？她以为她是乡领导？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还敢命令我……”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踢开，吴彩凤风风火火闯进来，大喊：您冯元是一村的大书记，我哪敢命令您这位大官儿啊？儿子，跟妈回家！大过年的挨他一顿狗屁呲儿，咱娘俩真是贱的！

黄文赶紧喊：嫂子，冯哥不是那个意思……

吴彩凤抱起桌子上的毯子包，拉着冯太平就往外走，嘴里还不闲着：就是喂狗，它见我还能摇摇尾巴呢，给这种狼心狗肺的吃，白瞎了老娘的心啊！

黄文一脸阴云地对冯元说：嫂子这样夹枪带棒的，是不是说我呢？这两年我可没少去你家蹭饭啊？

“不是，你千万别多想，你嫂子只是偶尔脾气不好，但绝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其实，黄文并没有多想，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要转移话题，让冯元分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