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兴村好？河兴村不好？张大卫真的不能妄言。

要是从心里讲，张大卫不喜欢农村的生活，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为此，老爸张沐没少批评、教育他，要求他必须时刻记住，自己就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是农村的孩子，根在农村、魂在乡土！但一直生活在城市中的张大卫，却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不然，也不会在来不来大姑张淑琴家的问题上，和老爸频频起“战争”。

被“困”村中，“无奈”逆行。当了几天的志愿者，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张大卫心里又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有了事情做的充实？是受到村民认可的满足？是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是能参与战“疫”贡献力量的骄傲？真的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每一样都有一些，复杂而纠缠。

黄文看出了张大卫的尴尬，就放下纸笔，端起方便面桶喝了一口汤，缓缓地说：有自家做的饭菜，谁还吃方便面啊？小张医生，这段时间在村里还住得惯嘛？

黄文最后这句话问得比较巧妙，既没有否定冯元先前的问题，又让张大卫相对好回答一些。

张大卫呵呵一笑，搓着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咱们村里人都挺好的。特别是测量体温时，没有觉得我是一个学生而不信任，而且大家对我都特别客气，就像对待包百岁医生一样。

冯元吃一口方便面，又啃了一口猪蹄子，说：真香啊——小张医生，你说这话那是给我们留了情面。村里人谁啥样我都知道，不都像你说的那么好。有些人啊，让我都跟着脸发热啊，就像半夜想往外蹽的刘三富，就像后半夜折腾人的梁山石，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张大卫：我说的是主流，您说的是特例。梁山石这人还不错——就是让疫情给吓的。

冯元抓起猪蹄子又狠狠地咬上一大口，几乎是满嘴流油。黄文也顾不得斯文了，扯下一个烧鸡腿大吃大嚼。看得王宇强直咽口水，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家里没买上一些熟食。

冯元：小张医生这句话说到根儿上了，梁山石别看是犟种一个，但胆子比蚊子还小。现在看来，人们常说有些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疾病给吓死的，这话是有道理的。梁山石就是吓破胆了才开始作妖的。

黄文喝了一口汤把口中的鸡肉顺下去，擦了擦嘴说：不但有道理，而且有根据。就拿我所在的单位来说，这是我亲身经历的——我有个同事，去陪别人检查身体，有人劝他说你来都来了，顺便查一查吧，有备无患嘛。结果这一查不要紧，真查出毛病来了，这人马上就不行了。来的时候连跑带颠儿的，一检查完知道自己有了不好的病，马上堆那儿了，竟然是靠担架给抬进病房的。

张大卫：是啊。心理作用在疾病治疗方面很是重要，如果病人自己崩溃了，肯定会影响疗效的。如果病人信心十足、精神状态也好，对战胜疾病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冯元：说得专业，就是这个理儿！小张医生，辛苦你啦……

…………

王宇强和张大卫赶回家时，早饭已经摆到桌子上多时了。

张淑琴不高兴地说：你俩这么慢啊？饭菜都凉了。

张沐也瞪着眼睛对张大卫说：磨磨蹭蹭的，还能干了什么？我都想打电话催你们了！

张大卫：那怎么不打呢？

吕笛雅抢着回答：是我不让的。打什么打，办完事儿你俩肯定就回来了。再说了，你大哥开着车呢，不方便接电话。

王宇强擦着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卫我们对厢货车消毒消得细致，咱得对人家负责啊，所以就晚了些。

张沐的脸有些开晴了，说：这还差不多。赶紧吃吧，再不吃真就凉透了。大卫一会儿还得干活儿叫经，别让包村医等着咱，那样的话就是太不懂事儿啦……

“赶紧吃吧！”吕笛雅截住了张沐的话。

王宇强冲张大卫笑了笑，张大卫也抿着嘴乐，吕笛雅跟着会心一笑。原来，给冯元买熟食、水果的秘密，家里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刚才在路上，王宇强还特意嘱咐张大卫要注意保密工作，就怕老妈知道了会大发雷霆之怒。当然，两人达成了君子协议：张大卫帮王宇强保守这个秘密，等张大卫被张沐训斥时，王宇强必须挺身而出打掩护！

饭桌上的气氛总体讲还是比较轻松的，张淑琴自然就引出了刘三富半夜“逃跑”的事儿，饶有兴趣地问了起来。

王宇强并不搭话，脑子里满是冯元啃猪蹄子、黄文嚼鸡腿的画面，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安排车来给村里送水果和蔬菜，自己一定多买熟食，一次吃个够。

张淑琴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引起王宇强的注意，就大喊一声：王宇强！

这一嗓子，不但王宇强一激灵，连张大卫都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掉桌子上。

王宇强茫然地看着老妈，说：妈，这是干啥啊？我都差点儿噎着了。

王广海：就是，一惊一乍的。如果像梁山石那么胆儿小，容易吓出心脏病来。

张淑琴在桌子底下踢了王广海一脚，又对王宇强说：王宇强，你小子想啥呢？我问你话你没听着啊？

“啥啊？”

“你说啥？我看你就是傻！”张淑琴狠狠地说。

张大卫被逗乐了，说：大哥，我大姑问你刘三富往外跑，你们是怎么给抓住的。大姑，我大哥这是“半夜抓贼”没休息好，还犯困呢。

张沐：这小子是和我示威呢。早晨我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对我老有意见了。

王宇强连连摆手，说：大舅，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啊。因为送水果、蔬菜这事儿我也算参与了，应该去帮忙。而且，我还要取我的东西呢——

“大哥——”张大卫捅了王宇强一下，接着说，“大哥，我还是讲讲那个刘三富的事儿吧，我也想听听。”

一不小心竟然说走了嘴，这让王宇强暗自害怕，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

张淑琴察言观色中发现了问题，便皮笑肉不笑地说：王宇强，你去取你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