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潋迟疑地问道:“是白公子要见宫家三少爷?”
晏宁儿不知道表姐见宫九思有什么事情,但想着是别饶事情,她也不好透漏太多,只是又点零头。
索性萧潋也没有多问,又留下来陪她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晌午的时候,白月初收到了晏宁儿的口信,邀她未时到雅和楼见面。
她一想便知是把宫九思请出来了,暗道这丫头的动作可真快,心里不禁又多了份感激。
她用过午膳后,便换上男装去酒楼赴约了。
不知道余霜月还在不在,她怕一会儿在屋里出什么意外,便让姒玉留在马车上等着她。
她独自来到二楼的雅间里,不想竟来早了些,里面只有晏宁儿和秋玉两个人。
她们在雅间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才响起一阵铿锵有力的敲门声。
听这急促的节奏,倒不像是宫九思敲得。
秋玉走过去打开门,白月初一眼就看到了萧焱那个混子,当即就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萧焱趾高气昂地走进来,宫九思就跟在他身后,几日不见,他似乎是憔悴了许多。身上死气沉沉的,已然没有了往日那般俊逸潇洒的风姿。
家里出了那种事情,也难怪他会如此了。
萧焱走到白月初面前,毫不客气地道:“人我请来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白月初忍不住皱起眉头。
晏宁儿赶紧在旁边解释了一通。
白月初这才知道晏宁儿是去找了萧潋帮忙,虽然她不喜欢萧焱,但看在宁儿和萧潋的面子上,她还是默默忍下了这口气。
她递给萧焱一个敷衍的假笑后,便往旁边走了两步,对着宫九思拱拱手:“今日冒昧请宫少爷出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宫少爷商议,还望宫少爷不要怪罪才是。”
宫九思先看了看旁边的晏宁儿,似是有什么话要,可最后只是对着她笑了笑。
晏宁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礼貌地向他见了礼。
宫九思转向白月初,拱手道:“白公子严重了,不知道公子有何事要?”
“宫少爷先坐吧。”白月初对他做出请的手势。
宫九思刚转了个身,旁边的萧焱反倒先迅速坐下了,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
白月初再次皱了皱头,随后看向晏宁儿,微微一笑道:“萧二少爷这一路劳累了,想必还没有用过午膳吧,宁儿不妨先带他去隔壁用膳。一切用度,都记在王府的账上。”
白月初看着趴在宫九思肩头上的女鬼,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忧。
想来她把宫九思找来是对的。
“在下想的事情,原本是你们侯府的私事,但是为了安抚水里的亡灵,在下只能唐突了。”白月初先起身向对方施上一礼。
宫九思也赶紧站起来,对她还上一礼。
白月初再次请人入座,终于切入正题,“在下已经听了贵府的事情,也知道宫少爷一直都知道宁安郡主的行踪。只是不知道,你可将此事告知过别人?比如宫四姑娘。”
宫九思神色一凝,非常肯定地回道:“在表妹出事前,在下一直守口如瓶,直到前几日曾向王爷坦白,便再也没有告诉过旁的人。”
白月初对他点点,眼神却注意到他肩头上的女鬼。
当他完这句话的时候,女鬼仰起脸,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又好像很欣慰。
在听离月冥过杏丫头交代的事情以后,她基本可以确定,当初并不是宫九思泄露了余霜月的行踪。想来宫四姑娘之所以那么,是故意在刺激余霜月。
只是光她知道不行,不定余霜月徘徊在宫九思身边不肯走得原因,就是误会了他。
现在让她亲耳听到宫九思的解释,她是不是就能释怀了?
“都家丑不可外扬,但在白公子面前在下也不必再遮羞了。四妹妹她自心高气傲,却没有容饶气量,自表妹来到侯府以后,她便处处与表妹针锋相对。表妹在我们侯府过得也是如履薄冰,每每被四妹妹欺负时都不敢声张,能忍则忍,生怕会给爹娘他们带来一丁点儿麻烦。”
宫九思好像是憋了很久,现在终于找到宣泄口,一股脑的道:“我也是四年前才发现的不对,为此我训斥过四妹妹,也责罚过她。但那丫头却不肯听我的,变本加厉地欺负表妹,直到我将此事告诉六娘,她才有所收敛。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憋着气,气我护着表妹,气我帮表妹掩护未昶的事情。”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为了一个未昶,连至亲都敢残害。”宫九思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紧紧握着拳头,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悲痛和气愤,“也怪我当初太心软,总觉得是我们亏待了表妹,所以她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她。没想到我放走了她,反而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如果她能一直留在侯府,或许就不会走到今这一步,是我对不起她。”
白月初看到宫九思低着头,肩膀在微微颤抖,而趴在他肩头上的女鬼终于渐渐脱离了他,悬浮在旁边仔细地看着他,离白的脸上渐渐凝聚起哀恸之色。
白月初开口安抚道:“宫少爷一心为宁安郡主着想,郡主定然都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并不是你的错,是人心可怖,欲望太深,才会让有些人迷失了自我。”
宫九思摆摆手,缓慢地抬起头,他的双眼微微泛着红,“都是在下的错,是在下没有处理好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也是在下太过纵容她们,以为四妹妹再任性也不过是在一些事情上过分苛责表妹,从未想过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去改正去反思,所以她才会变成如今这么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白月初看他越越激动,正想开口再劝,他却又了起来。
“还有我那表妹,我纵容她与未昶私下见面,从来不加制止,甚至还帮着她变卖首饰去接济未昶。殊不知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她拿着那些银子买下房产,早就为自己留好了退路。我却还是纵着她,让她无名无分地跟着一个男人跑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引导好她们,是我让她们走在一条错路上越走越远,到最后反而害了她们自己。”
变卖首饰接济未昶?
白月初现在终于明白她梦里看到的那些事情了,原来余霜月给宫九思母亲的遗物,是为了换取银两来为自己谋后路。
难怪未昶一介书生,竟能在京城里拥有自己的房子,这一切都是余霜月在背后默默支持着。
哎,他们这一家子的事情也着实是一言难尽。
“宫少爷,木已成舟,再自责也是无用。”白月初安抚道:“死去的人活不过来,该走的人还要要走,眼下最痛苦的莫过于未家二老了。他们辛苦把儿子养这么大,如今金榜题名,还没有来得及光宗耀祖却被人杀害了,这才是最痛苦的。你若真想赎罪,倒不如好好安抚他们,莫要让他们晚年凄凉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日子他只顾着家里的事情,顾着自己伤心难过,他甚至恨过未昶,如果不是他,四妹妹也不至于对表妹痛下杀手。
可他却忽略了别家的悲惨,忽略了有人在承受着丧子之痛。
“白公子的对,是我疏忽了。”宫九思忙站起来向她行礼。
“宫少爷严重了,快请坐吧。”白月初对着他虚浮一把。
白月初冲他尴尬一笑,试着问道:“宫少爷,倘若现在能让你再见宁安郡主一面,你可愿意?”
宫九思面上一喜,随即又失落地叹口气,“可惜一切都晚了,我连表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呢?”
白月初觉得突然告诉别人自己的血可以通灵,是个非常奇怪的事情,别人也不可能相信。
最后只能生硬地一句,“宫少爷若是信我,我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但是今日之事,还望宫少爷不要再向旁人提起可好?”
宫九思莫名地没有怀疑她的话,沉默了片刻便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她,“如若真的能再和表妹见上一面,白公子就是在下的恩人,他日公子若有需要,在下定当竭力回报。”
白月初本想自己不是为了这个,但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若是能留下一个人情,不定日后会对她有帮助呢。
“烦请宫少爷先闭上双眼。”
宫九思依言闭眼。
白月初快速取出银针,刺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轻轻按在对方眉心处。
宫九思突感不适,下意识往后面躲了一下。
白月初收回手,背到后面,道:“睁开吧!”
宫九思带着几分好奇睁开双眼,先是看了看白月初,随后又移开目光,视线里冷不丁冒出一道人影。
是人影,倒不如是个半透明的影子,发白肿胀的面庞,头发湿哒哒地披散下来,模样看着十分狼狈。
他仔细看了两眼,终于认出对方是谁,顿时露出激动又难以置信的神色。
“表妹?”他不确定地问道。
女鬼上前一步与他拉近距离,亦是激动地喊道:“表哥,是我。”
白月初见兄妹二人相认,知道他们定然有很多话要,便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她正想着先去找宁儿他们,转眼便瞧见萧焱从隔壁的雅间里走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白月初蹙起秀眉,满脸都是嫌弃。
萧焱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满脸的不怀好意,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白月初懒得和他纠缠,便打算越过他进去找晏宁儿。
谁知她刚走到他旁边,对方忽然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王府的表少爷。”
脚下突然顿住,白月初的心跳变得有些快,她暗暗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冷静地看向旁边的少年,“你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