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半悬,雨星九天。
俺不晓得俺为啥睡不着,俺从来没见过大锤那个样子,呆呆傻傻的。
俺们一起长大,一起爬树,一起偷偷进山,一起挨打,一起割猪草,俺们还约好了一起把猪养大,一起吃肉,吃好多好多的肉,明明俺们都是一起的。
昨天早上俺想去找她割猪草,爹不让俺去,她说大锤要去铁匠铺了。
俺知道铁匠铺,哥哥也去了那。俺以前不想去,可是大锤去了。
但俺爹也不让俺去铁匠铺,可明明哥哥就去了,大锤也出了,为啥俺不能去呐。
大哥每年都有新衣服,不是打了补丁的麻布衣,俺不是说麻布衣不好,也不是觉得大哥不应该有,俺就是,就是也想好看一点。
俺那么黑,那个人那么白,怎么能比大哥都好看。
俺就是不太开心。
俺今天都没去割猪草,俺想和大锤一起去割猪草,娘还说了俺,可大哥就不用割猪草。
娘让俺以后不要再和大锤玩了,她说大锤以后就要去铁匠铺了,再也不会和俺一起去割猪草了。
她骗人,大锤明明答应俺到早上就去割猪草的,她要是不去了,俺就再也不会感到快乐啦!
呜哇哇啊啊!
半趴在床上的素衣少年无奈的揉着眉头,又开始了。深叹口气,无力的把自己埋在枕头下。
求救,三更半夜,同床的傻弟弟哭闹不停怎么办?
被子?可被子都被娘收起来了。
臭袜子?呃额,太狠了吧!
虽然他很傻,但他是我弟弟啊!
脑海不停得否定一个又一个奇怪想法,浑身无力的瘫在床上,娘干嘛要故意逗这家伙啊啊啊!
奇怪,铁牛怎么还没来。
背着箩筐坐在门槛前眼巴巴的望着外面,娘抱着弟弟去张婶家串门了,爹早上吃完饭就不见了。
唉!再一次把迷路的小蚂蚁送回家,扭头看着圈里哼哼唧唧的小猪,好可怜的小猪,已经两天没有吃到猪草了。
小猪:什么鬼,那么苦的东西我都是勉强吃下的好吧!你不在的时候,女主人掺的饲料可香啦!!!╰(‵□′)╯
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俺靠在门框旁,想想秀儿姐姐,有想到赵林,李叔他们。然后就想到昨天那个表甥,声音好温柔长得也好看。
“大锤你没事吧?”
“啊,哦。没事。”咽咽口水,蹦起来不满的控诉:“你怎么现在才来,俺还等着你叫俺呐。”
铁牛挠了挠头,嘿嘿笑着也不回话。
小嘴一撅,当先走在前面。
“大锤,等等俺,你走慢点。”身后是铁牛大呼小叫的吆喝,哼,俺才不会等他呐。
无聊得踢着石子,俺放缓步子。铁牛身体并不太好,俺俩同岁,但他比我还要矮瘦,娘也说铁牛幼时曾染过病,让俺多帮帮他。
这个点路上基本没啥人,汉子们大都在村外的田里忙活,女人们也是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闲聊。
往常俺们都是玩闹着去大青山,奇怪的是铁牛今天怪怪的,没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的闲聊,一个人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俺气恼今天他没有守约,也故意不主动搭话。
初夏的山林草木茂盛,路边零零散散得簇拥些野花。
停在花瓣上歇息的蝴蝶嘲讽着兢兢业业忙碌的蜜蜂,树上的麻雀三言两语的唠着家常。
拖着着食物的蚂蚁无意间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庆幸的看着巨物落在眼前,伸伸触角擦擦不存在的冷汗,紧接着又是一个庞然大物猛然砸下。
山间小路上,两个不大的娃娃一前一后在绿色的海洋里游动,前面的女娃娃东瞧西看得很是欢喜,后面的男娃娃垂头丧气的挪着脚步。
嗯,虽然只是两天没来,但总觉得水旁的猪草长得更嫩了,素粉的打碗碗花,鲜嫩的鹅儿肠。
啧啧,居然还能找到野油菜,这玩意儿下在面里也挺香的,留着吧就不喂猪了。
猪:不是说好给我吃嘛?!(?д?。)
狠狠得将割下的猪草往下按按,伸腰打个哈欠。
见铁牛弓着腰努力得割猪草,旁边的箩筐还是好大的空隙。嗯,还是熟悉的感觉。
将最后一把猪草塞进铁牛的大箩筐里,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真好,今天就碰到两只癞蛤蟆。
铁牛在一旁涨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揉着衣角:“大锤,你今天又帮俺了,你人真好。”
挥挥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看着天上的太阳,约估着时辰,照例去了旁的大榕树下耍。
今天没见到四爷爷来晒太阳,但猪草丢在那儿也没人拿,到也不怕。
随便塞点饼子应付一下,蹲在老地方冲铁牛吆喝一声要不要一起耍石子。他又开始走神了,手里的饼子连一半都没吃。
见我叫他,才恍然回神慌忙塞了几口,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锤,俺,俺有事想给你讲。”铁牛情绪似乎有些大对。
“啥事,你讲吧。对了,要不俺先开始。”头也没抬,俺纠结得盯着石子。
“哦,俺先,上次都是你先的。”铁牛恼火的控诉。
“好吧,你先你先。”将石子交给铁牛俺让开位置,只能祈祷他没接住。
“行,不,不对,俺是有事要讲的。”
“那就俺先。”飞快得夺回石子,乐颠颠得蹲在原来的位置。
看着手里消失的石子,铁牛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
“咋的啦,今个回来那早哈。”娘亲在院里纳着布鞋,见俺回来了便问道。
“娘。”俺把猪草到进猪圈,颇有些闷闷不乐。
“咋的啦,闺女?”
“娘,铁牛说他明天不能和俺去打猪草了。”接过娘递过的白水一饮而尽,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郁闷的说。
“哟,是又病了。没事,娘明天带你去瞧他。”妇人收起茶瓯给自己续了一盏。
“不是,他说他以后要去私塾,不再跟我打猪草喽。”捧着脑袋,小腿焉嗒嗒的挂在凳子上。
“也就是去私塾而已,住还是在村里。往后也可以随时去找他玩啊,对吧。”妇人搂着娃娃,有一下没一下的亲拍后背宽慰着。
桌子上的白水慢慢散了白气,懒散得卧在茶瓯里。
“丫头呢?”汉子放下铁锤,淅淅沥沥的泥水顺着沟洼浸入菜田。
“睡了,洗好手就来吃饭吧。”妇人端着两碗面轻声说道。
“小家伙今个可吃了半碗,多吃长得壮实些。”
“能吃是福分,你明个回府,要不我去送送。”汉子大吸了口面条,掰着蒜问道。
“不了,清离明天赶马车来接。唉!”妇人随意吃了两口将碗推到一旁。
屋里点的油灯摇摇晃晃的,是不是发出噼啪声。
“咋啦?”汉子握这妇人的手,语气轻柔。眼前的人跟了自己该有十年了,但模样一直都没变,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妇人羞红着脸把手拿开,作势欲打,羞恼得说:“都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么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