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果儿扭头的动作弄得尚鳆不明所以：“娘，可是这水不合心意？我让人换一碗来？”

汤果儿轻轻“嗯”了一声。

尚鳆忙叫人换了一碗水过来，之前端水的小男孩从翠竹手里接过新的水碗，又递给了尚鳆。尚鳆接过水碗，先自己喝了一口，才又端到汤果儿嘴边，一脸殷切地看着她。

汤果儿：“……”这人就不能不喝那一口吗？！

汤果儿不张嘴，尚鳆就一直保持着弯腰喂水的动作，汤果儿看着都累：“……我不要你喂，曲丫头。”

被汤果儿叫“曲丫头”的人是尚鳆的妻子，尚家的长媳云曲。

云曲接过尚鳆手中的水碗，端到汤果儿嘴边，她柔声说道：“娘，喝水。”

汤果儿：“……换一碗……热点的。”

尚鳆忙吩咐屋里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倒碗热点的水过来。”

站在角落的翠竹应了一声，她伸手摸了摸水壶里的水，觉得温度不够，连忙让小丫鬟提着水壶去小厨房换热水来。

屋外站着两个出来透气的年轻男子，他们看见小丫鬟跑出来，脸色一变，忙叫住她问道：“是不是老夫人不好了？！”

小丫鬟一听，忙摇头回道：“二爷、四爷，老夫人好着呢，是醒了要喝水，水壶里没热水了，我赶着去小厨房里换热水回来。”

“那你快去吧。”听见汤果儿没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对两人行了一礼后，提着水壶跑走了。

被小丫鬟叫“二爷”的男子看向旁边的人：“旌弟，祖母醒了，我们也进去吧。”

被男子叫“旌弟”的人，正是汤果儿梦里见过的，尚家二房的独生子——尚旌。尚旌看着屋里晃动的人影，抿嘴说道：“二哥你先进去，我再吹吹风……总不能让祖母瞧见我这幅样子……”尚旌的眼眶有些发红，眼中隐约有些泪光。

尚二爷拍了拍尚旌的肩膀，叹气道：“那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了，祖母醒了，肯定是要找你的。”

尚旌点头：“我知道。”

尚二爷转身进了屋，尚旌站在门口，看着屋里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床铺，默默捏紧了拳。

小丫鬟办事效率很高，尚二爷进屋不久，她就提着装满了热水的水壶跑了回来。尚旌看着小丫鬟进屋，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守在小厨房门口的婆子看见尚旌过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向他行礼问好。小厨房里的人听见外面问好的声音，都知道是谁过来了。

正指导着婆子择（zhai）菜的余姑姑从小厨房里出来，问道：“四爷，你怎么过来了？”老夫人醒了，尚旌不是应该守在她老人家床榻边的吗？

尚旌说道：“余姑姑，祖母的甜粥熬好了吗？”

“早熬好了，我让人一直温着呢。”余姑姑回头看了一眼，“可是老夫人想吃东西了？”余姑姑问话的时候，眼中似有期盼。

老夫人缠绵病榻以来，胃口一日比一日差，而最近几天，她除了喝药，再没进食别的东西。尚家上下都知她恐怕时日无多，因此私底下已经开始准备老夫人故去时需要用到的东西了。

余姑姑眼中的期盼看得尚旌心里很是难受，他忽然犹豫要不要端甜粥回去，最后他一咬牙，说道：“祖母现只要了水喝，不过我想先把粥端过去，‘她’若是想吃，也方便。余姑姑，咸粥可也熬好了？”

余姑姑点头：“都熬好了，四爷要一起端过去吗？”

“劳烦余姑姑了。”尚旌想了想又说道，“伯父伯母和叔父叔母们……”

余姑姑不等他说完，就说道：“四爷放心，婆子们就快择好菜了，只要主子们饿了，我马上就叫翠书那丫头炒出来。”

“让翠书现在就炒吧。”尚旌抬头看一眼夜空中的明月，说道，“长辈们守了大半夜，该饿了。”

余姑姑也抬头看了眼夜空，应道：“那我先让翠书做几个小菜备着。”

一个婆子端着托盘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她手里的托盘里放着两个盖着盖子的小盅和一个放有两个勺子的小碟。婆子端着托盘站在余姑姑身后，说道：“四爷、余姑姑，老夫人的甜粥和咸粥都盛好了。”

“给我吧。”尚旌接过托盘，转身就走。

余姑姑进了小厨房，吩咐择菜的婆子加快手上的速度，又催促本就忙得团团转的翠书赶紧挤时间出来做几个小菜。

尚旌端着托盘进屋的时候，汤果儿的肚子正好在“抗议”，她肚子发出的“饥饿呐喊”让屋子里的人喜忧参半。

“我饿了。”屋里的人汤果儿只认识几个年纪大的，剩下那些年轻和年幼的，她一个都不认识。为防止多说多错，她干脆一个人都不喊，只说需求，不过听屋里所有人对她的称呼，她应该是绝对的高辈分，所以汤果儿也不怕有人责备自己不喊人很失礼啥的。

屋里的所有人听见汤果儿开口说饿了都表现得十分高兴。

尚鳆一迭（die）声地吩咐翠竹：“快！叫小厨房熬点粥端过来！再弄点开胃的小菜！要老夫人最爱吃的火腿咸粥！要快！对了，火腿要切成肉糜！还要加鸡蛋黄！要咸的蛋黄！”

云曲听见尚鳆说到咸粥，忙插话道：“老爷，太医说要清淡饮食。”

尚鳆一顿，立刻又对翠竹说道：“记住！要清淡的咸！不能太咸！但是也不能淡而无味！你听懂了吗？”

屋里所有人（包括汤果儿）：“……”又要清淡又要咸，不能太咸也不能淡而无味，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被尚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看着的翠竹正不知该作何回答，尚旌端着托盘进屋了。

“伯父你说什么咸啊淡啊的？”尚旌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把手中托盘放到了桌上，他拿起其中一个小盅打开，嗅了嗅，“桂花甜粥，祖母你要吃吗？”尚旌扭头看向坐在床上的汤果儿。

听见“桂花”两字就双眼放光的汤果儿连忙点了点头，她喜欢任何加了桂花的食物，当然，前提是不难吃。

汤果儿亮晶晶的双眼让尚旌心里狠狠一沉，不过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而屋内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尚旌的话吸引了过去，没人注意到床上那位一向不爱甜食的老人家一反常态地对甜粥露出了渴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