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七章 良缘永结(大婚)(1 / 1)近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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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

一大早便被拉起来洗浴,上妆,更衣,希夷昨晚还睡得不错,今日若言特地回来顾着她这里了,那件大红的嫁衣与闻横川的是一家同做的,用的都是流云缎,染的大红,三坊的绣娘一齐赶工做出来的,金线绣的凤凰宛若要腾空而起,愣是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就算辞了官,射卿毕竟是射卿。

这套衣饰极其繁杂,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是闻横川特地请了三坊最老道的嬷嬷设计的,加上闻横川虽然辞了官,还是亲王,也就繁复了些。

凤冠是看着就重让人懒得戴的样子,加上那些金钗,估计头得重不少,但希夷今日倒是不在意,就穿这一遭,穿得最喜庆最张扬也不要紧,这是最重要的日子。顾清歌手巧,亲自画了一朵兰花在眉心上。

“主子穿着果然比我好看了不知多少。”若言笑道,岐王与大人,一路走来也算不易,他二人如何走到今日的地步,若言已算是见证了全程的人了。

“我也觉得先生好看。”柳子墨笑道,柳子墨本是不能进来的,顾玉书出了个馊主意让他换套女装再扮女孩子,顾清歌不日前已返回东临,毕竟希夷若是嫁人了,孩子总是不好带的,而且她心再大也不至于把顾玉书丢下太久。

“我从前从未想过你会有成家的一日,更休说是去做个贤妻良母。”顾清歌笑道,看着众命妇为她梳发挽髻,佩戴头饰。

顾清歌活到现在,私定终身了两次,怎也没有机会穿上一套嫁衣,办一场婚礼,哪怕她再潇洒,这样的事情,总也会有遗憾。

希夷看得出她在掩藏沮丧,微微一笑却不多说,她觉得沈昙之总不会花了那么长的时光去追索一个人的背影,却不给她一个好结局,顾清歌只是不大敢期望了罢了。

“昙之说,你这伤不好再拖了,但的确还没调理好身体,他与我会随着你。”她看了眼陈夫人一众,知晓有些话不该讲太通透,但随着希夷,必然就是要随去岐地了。

“好。”希夷轻声应道。“多谢你们了。”

“我与他总不会困于一地,等你伤好了,可能还要去四处走走。”顾清歌笑了。“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二人。”

怎会知晓如今也有饮马江湖,云游天下的机会,如此失而复得的机会,顾清歌自然欢喜,她是潇洒的女子,既然决定放下过去,就要有新的开始,她选择沈昙之是有私心的,她想借机与过去一刀两断,如今虽然在一起了,还是有些相敬如宾。

沈昙之也不恼,他这么陪着,总有打破现状的一天。

外头热闹了起来,他倒是迫不及待来迎亲了啊。

众人伸手把盖头给她盖上,希夷是先天高手,内息深厚感知惊人,可如今却把一切都收敛了,感知全困在被盖头遮掩的狭小空间里,由着若言与顾清歌一左一右把自己扶起来,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外头闻横川下了马,一身大红脸上的喜意纵然是努力克制也那般明显,他特地关照过戚衍和东长鸣一定要看得死死的,不允许出一点差错,不允许任何人来捣乱,整理了一下礼服,看着希夷府的招牌,站在正门外,他从前从这大门光明正大走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都是不缺财力之人,况且昔年有太祖十里红妆迎娶符后,总不会有人比那牌面更大,就算光明正大,有些事情还是要顾忌一二,好在他们都不是特别在意这些,毕竟两人能走到今日已是上苍眷顾。

饶是如此这般排场也是极其有牌面的。

闻横川走进府里,哪有人敢刁难他?而且希夷这儿本身也没什么娘家人。

闻横川看见了她。

她真是怎么样都好看,或说各样好看的她,他都要看遍。

他见过了如川如泽的射卿,见过了爱闹别扭的希夷,见过她柔弱,见过她恣睢,见过她紫衣张扬,见过她青衣柔顺,见过她撒娇吃酸......

现在又见了嫁衣里的凤凰。

笑意不自觉便涌现满脸,闻横川伸手去接他的新娘子,感觉到若言和顾清歌松了手,希夷下意识伸手,果然被一双粗粝铁手握住,她微微一笑,轻轻反握住他,一如上元之夜。

闻横川领着她走入轿子,外头围了不少百姓,毕竟这可是大事,如今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那对璧人啊,是谁都想不到会喜结连理的,可他们偏偏不如天下人所看所想的那样。

希夷提着繁复的裙摆坐进轿子里,闻横川翻身上马,轿子抬起,礼乐奏响,射卿府门前开始派福米,路上也撒起喜糖,希夷坐在轿子里,抚着外佩的律氏玉佩,心头的悲伤化为温柔。

就如那歌儿唱的,悲伤终将化为温柔,且让它回响。

这两人结亲邀请的宾客自然极多,闻横川与希夷,几乎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来了,而且好笑的就是即使双方的主子成了夫妻,他们还是坐得派系分明泾渭分明,希夷不做新党之首了,总还剩下提拔的寒门士子与东长鸣等人,闻横川呢?

就算不把闻横川算上,龙椅上那位,也不会愿意看见他们和和睦睦的。

等到了岐王府,自然又是一番琐碎流程,喜娘把同心结为二人接好,大堂里的主位,却都是牌位,如此姻亲,属实特别。

红日西斜,黄昏已至。

“一拜天地!再拜!三拜!”

“二拜高堂!再拜!三拜!”

“夫妻对拜!再拜!三拜!”两人相向,郑重九拜。闻横川在这等隆重场合不好撩拨她,便把头和她轻轻撞在一起。

希夷捏紧了同心结。

众人眼见此景各自相视一笑,岐王还是如此爱撩拨射卿。

但或许岐王真的能成的原因,不外乎他敢去撩拨,乐此不疲的撩拨,是独一个纠缠不清的,再说岐王本身除了风流这一点为人诟病,也挺抢手的。

他能拿得下射卿,未必压的住射卿啊。以后岐王要风流,只怕是难咯。几个和他玩的好的纨绔都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娶着这位,他也的确赚得盆满钵满,各种意义上的。

“礼成!送入洞房!”希夷被喜娘们引进新房,闻横川自然是被拉去喝酒了,新房里一下只剩她一个人,点绛和染霜在外面给喜娘们塞了红包,希夷坐在床上,不知闻横川多久才回来,有些无趣,闭目调息。

赋闲以后,妥当疗养,加上天气转暖,她的身体好了许多,内伤轻易犯不了,沈昙之已约好夏日便替她疗伤,一堆繁复之礼后已是下午,她枯坐入夜,人都快睡着了,总算有了开门声。

闻声惊醒,她乖乖坐好,隔着盖头也循声望过去,忍不住去感应他的动静,闻他脚步和平常不同,内息不如往日悠长,不由猜想他是不是喝醉了,可他连连城醉都能喝个两壶,到底是要喝多少才会如此啊。

外头也没人闹洞房,真是奇怪,自己真有那么恐怖让人连洞房都不敢闹吗?

视线豁然开朗,闻横川拿金拨揭了盖头,见她全貌,微微笑了,希夷也总算见到了他,看惯他穿黑,发觉穿红也极称他容颜,不得不说他虽然以往爱胡来,也是有胡来的资本的,正经起来也的确好看,至少在希夷这情人眼里,便是谁也比不上的。闻氏一贯出美男,她见过三人,仍只觉得他最好看,怎么都好看。

闻横川就要她看,要她看自己多好看,两人久久对视,都想把此刻的对方铭刻在脑海里,把这记忆带去比死亡还远的尽头,直到渡了冥泉未远川,不得已洗去前尘为止。

“你穿着这嫁衣,实在好看,红色也很衬你。”

闻横川笑了,他轻声道:“我今日忍笑忍得好苦,如今却觉得即便忍着笑,脸也笑酸了。”

希夷用一寸寸的目光来刻画自己的爱意,描摹他的容颜,缓缓站起,与他走到桌边,靠的近时果然发现酒味很重,而且他喝酒一贯不上脸,现在也红了,便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多少。”闻横川牵着她的手,手把手倒了合卺酒,笑道:“而且哪怕喝破了肚子,这杯也是要喝的。”

闻横川把酒杯递给她,笑道:“一年前,我递给你一杯酒,你没有接。”

希夷也笑了,想起来那时自己连夜翻进岐王府,那两人的第一次合作,闻横川倒了酒她却不接。

希夷接了酒,与他手腕相交对着饮了,虽然很早以前便已决定不再分离,如今却是真正的生死不弃了。

等她一喝完,闻横川便起身立马把她横抱起来,希夷微微一笑揽住他脖子,他这么着急到底是自己今日真的如此娇艳还是这段时间憋坏了。

“我说......”希夷仰起脖颈从他的热情里挣脱出来,问他:“你是不是喝多了都是这个样子?”

“在外头,我岂会多喝?”闻横川停顿下来,伸手拂过她腰肢,换的她浑身一僵,他已是清楚她的弱点在哪儿,所以便格外的游刃有余。“况且,我也没有喝多,只不过酒味重了些。”

“没喝多如此火急火燎,你以往可不是如此。”希夷仰躺在他身下,笑道。“莫不是酒后乱性?”

“对你乱性,我何须用酒?”闻横川反问,而后热情重燃,意乱情迷。

希夷倒也不羞,哪怕刚结亲也算“老夫老妻”了,这回换了他的府邸,檀香与沉香很淡,然而不容忽视,她亦热情的回应他,咬住他的耳垂,咬住他的死穴,闻横川“嘶”了一声,却轻笑起来,轻笑出声。

这女人贯是会找弱点。

“你再笑一声。”希夷在他耳畔呢喃蛊惑。

“不。”闻横川解开自己的喜服腰带。

“阿易~”希夷蛊惑他,伸手在他精瘦的腰上点火。

“你也从没特地笑给我听过。”闻横川不肯上当,“你甚至笑给那个小东西,笑给沈昙之听。”

“你不也听到了。”希夷问他。

“我要你只笑给我!”闻横川妒上心头,铁手去她两侧腰间抓挠,希夷躲闪起来,在床上扭来扭去,倒也不克制了,笑声不绝。“不......不许挠了!该你了!该......你笑了!”

“下次一定。”闻横川说道,却也忍不住失笑的“呵”了一声,看她扭得厉害倒也不挠了,他声音低沉,笑起来带着男子磁性,希夷也极少听他笑出声,在他耳畔呢喃:“没关系,我下半辈子有的是机会听。”

那秋水明眸晶莹剔透,眉眼含笑,闻横川伸手抚摸她脸庞,笑得柔和,第一次见面时,怎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可以如此顺遂,不剩一点棱角。

相视几息,忘情对吻。

夜色擦透天际,广寒洒下银帘,花烛渐融,春色渐深,偶有笑言笑语,忘情之声,仅为二人所知。

天下共看一轮月。

......

闻秩宇放下笔,老于海捧着名牌过来,他瞥了一眼,挥手让老于海退下,走了出去。

闻秩宇照例去看望孕中的潘玉心,今日一反这阵子的作风,去了采荷殿,陈贵妃那儿,歌舞升平。

陈贵妃穿着舞衣,身姿绰约,水袖乱舞,她正是大好年华,自然希望这个男人永远留在自己的宫里。

“这舞叫什么?”闻秩宇端着酒杯,仰颈喝下,一段没有乐曲伴奏的舞蹈,全由舞者启喉而歌,肆意张扬,风华绝代,词曲之中,风骨似能越过百代春秋。

无比的熟悉,如此的熟悉,似乎昨日就听过这“携月揽云踏江歌”的词曲。

“风华秋。”陈贵妃盈盈一拜,这舞并不难学,难学在歌,左丘文君虽是楚馆女子,却仍留着那失落楚馆前左丘氏的风骨骄傲。

陈静初青春娇艳,容貌绝色,在世家之间素有盛名,带着一股子的锐气,一顾一盼都带着不识困苦的自信,她自认的容貌才名,理应得到这位君王青眼相看,理应得到他的独宠,他对自己好时,全天下都在自己的身边。可最近他常伴潘玉心,又让她感到了危机。

“爱妃自信高傲,舞姿宛如孔雀昂首,明艳不可方物。”闻秩宇淡笑道,伸出手把她拉入怀中,仔细用尊贵无比的玄色龙袍,替她擦去额上汗珠。“想必纵是左丘文君,也少了这分天真烂漫,自信骄傲。”

陈静初伏在他怀中脸色微红,但她一直有一个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一个外界虽少,但是终究存在的流言,别人可以不在乎,不去提,可她在乎。

她微微开了口,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今天敢跳风华秋,却无法再多越雷池一步。

“爱妃想说什么?”闻秩宇问道。

“陛下可想喝些宵夜?臣妾备了些燕窝粥。”她咽下了想问的话,纵是锐气与自信也不敢问那问题,闻秩宇笑着应了。

.....

纵相隔万里,皓月依旧当空。

他高坐明堂,摔碎满殿瓷器玉石,走出门去,走入花园,看着那早谢光了的桃花,未开的鸢尾,萎靡的兰花,眼神阴翳而疯狂。

今日是五月初七,今日是五月初七了,今日怎么可以是五月初七!

岐王娶妃之事可以传得不够远,可五国内唯一的射卿嫁人一定是人尽皆知。

她怎么可以,轻易的放下了那些过去,旧日承诺,过往言笑?她怎么可以轻易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一开始靠近她就居心叵测之人?她怎么可以啊?

这寂寥的深宫,这宽大的王座。她肯回来,只要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天底下她要杀谁是难事?哪怕这旱魃堂,如果她真的煎熬至此,亲手连根拔除也未尝不可!他先是西武帝,才是旱魃堂主,所以三途这中江湖组织,危及社稷的话也该连根拔起!正因堂主是国君,他们才更加弱势。蒋斌会优先顾忌西武,才会在乎三途。

她一定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自己提着暌违双剑,一路杀过去,一路离开西国,还是其实在她的心里,连自己也是恨的?

远处司花提着装着少许药水的水桶,另一手执灯。最近这几株兰花就快死了,似乎是换地方的时候伤着了根茎,她特地配了药水来帮它们长得好些,她相貌平平,右侧有一块婴儿掌心大小的紫红胎记,一直受人欺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皮肤也黄了些,但她提着水,却仍能笑得开心。

宫中的花都是珍品,新帝爱花,犹爱兰花,这花儿在西武民间是凤毛麟角,她也极其喜爱这种静雅幽香的花,能看着她们长大,比起整日做活,已是极其轻松的工作。

只是要是枯死了可能要掉脑袋了,她放下桶用水瓢浇水。

蒋斌在暗处看着,阴翳和愤怒逐渐内敛,灯光不够强,那胎记就使得那张本就平淡的脸有了几分丑态,可她浇花时微微笑着,好似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用手轻轻松土。

蒋斌走出去,没有被发现,他抓住了那司花的手,吓得她惊叫一声,看清是他后更加害怕了,怕得厉害,浑身发抖,前太尉杀尽皇上族亲,但凡有反对者,批判者,都是一个杀字,西武人人对他闻风丧胆,现在这嗜杀成性的皇帝捏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副阴冷的神情。

“陛......陛下万岁......”她跪不下去,急得哭出来了,蒋斌在灯光中看见她指甲带着土黄,应是时常碰土,冷冷问她:“这花如何?”

她以为是花蔫了,让陛下生气,颤抖的道:“回......回陛下,花会好的。”

“朕是问你,这花如何?”他的手捏的更紧了,紧得好似要把骨头捏断。

“好看......极好看......唔......”她哭得厉害的眼骤然睁大,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被按倒在地,衣料撕裂的声音随即传来,不久后,西武帝蒋斌封了个司花为皇后,因他一贯作风,竟也无人敢多说一句。后来选秀后,除初次前往,一贯宿在皇后宫内。

后世不知缘由,众说纷纭。

因为在史官笔下,西武帝蒋斌七十八年的人生里,只有一位早年病逝的表妹喻子衿,与希夷的交集,仅在于一场离国的宫宴,二人的寥寥几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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