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融化的时候，种子在冰水里悄悄发芽，一场细雨过后，嫩绿的浅草覆满路边，若看到土地鼓一个一个包，准备拿起筐捡蘑菇吧。

一群群老鸹“哇，哇，哇……”叫着，在大树林呼唤着寻找着，偶尔欢快的“哇哇”叫。

李秀玉说：

“我听着都是呱呱叫，你怎么听出它们是欢喜的？”

王小满扑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远远地往树林望去：

“从小就听，多少年了，当然听得懂它们说话……好多人都不喜欢它们，嫌叫声不好听。听得多了，我反而觉得好听呢……”

“小时候爬树掏老鸹窝，没少煮老鸹蛋吃…呵呵…别人都说吃老鸹蛋脸上会长老鸹蛋壳一样的雀斑。好几年没爬树了。你看看我有没有…”

王小满把脸转过去，李秀玉认真盯着看看：

“没有，都是骗人的，吃牛肉还长成犟牛吗…呵呵呵…”

树枝接着细雨，一点一点伸展出叶的手，山谷一夜之间披上新绿的衣裳。

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大地，镇里开始修路，原先的土路铺上沙石，压路机压过平坦多了。

王清茗每天骑车经过二队的大园子到树林干活，姜东兴家要走更远。王清茗和姜秀忠趁手里有钱，批了宅基地，东旭哥大学土木工程专业，他请人画了图纸。

两家都准备在西边小树林盖新房子。种树是很繁重的体力劳动，王清茗考虑到不能照顾大队事物，大田的地也承包出去，退下来专业种树了。

家里开始忙乱起来，新家选在树林中一块盐碱稍重的地方，肥沃的土地树长得好，也不舍得。

妈妈为着小工不够，给爸爸打下手，放学后王小满要做饭，喂猪喂鸡鸭，王安果挤牛奶，烧火。每一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好在想着建新家又充满了力量。

姜东兴也忙碌起来，他被他爸当个壮劳力一样，搬砖和水泥，劳动使人快速成长，疲累的时间过得飞快。

王小满回到家没有时间看书，她总是在学校课间写完作业。星期天到工地上的时候，看一个星期又建了不少，因为爸爸设计的是两层楼房的样子，二层给姐弟每个人都有一间自己的卧室。她兴致勃勃的看着，想象着。

天气开始热起来，临近毕业，同学们渐渐活跃起来，互相传毕业留念册，在上面写一段话再互赠张小照片。

毕业预考过后，还有二十天中考，中考要到市里参加。预考分达不到的直接毕业，不能参加中考。王小满预考在第七名，姜东兴十二名，爸爸看到成绩呆了好一会，只说到：

“再努力吧，没几天了……”

王小满当然知道最近没有好好学，心里暗暗着急。

姜东兴爸爸叫他到电焊铺拿东西，电焊师傅焊接的时候他好奇的盯着看，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姜东兴眼睛被电焊闪着了，暂时上不了学，对于乡村孩子也许这就初中毕业了，就算不上学也可以是个劳动力干农活，然后差不多几年后结婚，成家过日子。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忙碌努力的日子仍然不会停留，转眼中考时间到了。

王小满提前一天到市一中，三姐王小月读高二，她接小满到她宿舍里。为给中考腾教室，住宿生也都放假回家了，只有一些家远的留着。宿舍是一溜几间好几排的平房，在四层的教学楼两边离得不远，空旷的校园，只远远的操场那边有几棵大榆树。

买了饭吃过，王小月不放过一点时间，拿出书翻着问小满题，有不对的给她细细讲解。她说市里的解题过程和咱们镇里教得不太一样。王小满到学校已经紧张到头晕了，迷迷糊糊的听三姐讲做题步骤，大部分还是记住了。

她完全忘了还有其他人，小月比妈妈还操心说：

“认真写就行了，会的都写完，仔细看题……”

考场上，拿到卷子的一刻，王小满什么都放下了，她心情愉快的想：题并不是很难，也许考不上高中回家帮爸爸种树也可以，就是不知道爸爸会不会难过，毕竟姐姐们都那么优秀。

六月的天热得刚刚好，两天半的时间，王小月谆谆教导，在王小满这样的中考学子看来，简直就是享受听唱诗。

中考结束回家，王小满不仅揽下来大部分家务，还要到树林里修树，锄草……

小树林里草疯狂的生长，多余的枝条也抢占地盘。房子还在建设中。等待的日子，忙起来就不去想，当做忘了。很多天，她总要干到天黑茫茫的才往家去。

那天，她出了树林大门，想起个事，回头又不想再开大门，昏暗的夜，只能模糊看到点黑影，她伸长手刚刚够到墙头，手上一使劲，爬上墙翻过去，听到路上有人惊得倒吸气。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听妈妈说：

“东路边吴军媳妇说，她昨晚看到有狐狸精进树林了，那么高的墙悄没声的就过去了，她确信是狐狸精，还说我们在盖房子要注意点，要请个大仙什么的……”

王小满说：

“哈哈哈，我要是狐狸精就好了，那我叫树林里的草，一晚上都排排队自己走出去，哪里用得着费劲，我们家也没有这么些没完没了的活了。”

夏花绚烂，王小满每天一个人锄草，一个人修树，一个人干活……

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青春如此安静。爸爸派她到姜大爷家送个工具。工具送到，姜大爷说：

“东兴在树林浇水呢，找他说个话去，开导开导他……”

他又回头跟大娘说：“都像小满似的，成天开开心心的多好”

姜大娘看王小满笑着说：

“小满就是个稀罕闺女，那小子还不是觉得丢人，这么久都不好意思出门……”

小满答应一声往树林子跑去，姜东兴拄着铁锹面无表情的看水流，小满跑快几步，跳到他面前大声：

“嗨！”

又咯咯咯笑起来。

姜东兴看她，都同样风吹日晒的干活，她的脸却更细白了，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你咋来了？”

“咋啦，不想见人了？男生不上学有什么丢人，被欺负了干坏事了才丢人吧。”

“你考得好吧？我想好了，下学期去复读。”

“感觉还行吧，还没出成绩呢，三姐说我们比市里学生差距不是一般大。咳，想那么多干什么，顺其自然喽……大爷说你不开心，我只要想着，还有那么多我妈腌的腊肉没吃，就觉得有无限美好的生活等着呢……哈哈哈哈……”

头顶的绿叶在夏天的艳阳里郁郁葱葱。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王小满干了一早上活，中午热风熏得人昏昏欲睡。王安果放学回来，兴奋的说：

“妈，四姐她们成绩出来了，四姐考第一名。”

王小满醒过来看他不像胡闹，还是问道：

“真的，你看到了？在哪贴的……”

“就在学校门口的大牌子上，红纸写得大大的，你下午去看，听说通知书还要过几天才到。”

妈妈开心的说：

“给小满煮肉去，你爸听到才高兴呢……”

下午，小满到学校看了榜，第一名写的名字好显眼，她的心激动的咚咚跳。

王安果也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就要放假了。考试下午他老师找到家里说：

“王安果这孩子聪明，就是太不守规矩了，考试的时候，他说上厕所，结果都考完一半时间了，他还在操场上捉蚂蚱呢……”

因为忙碌吧，王安果这次并没有被老爸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