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冷，冷飕飕的风在校园里回旋。王小满缩了缩脖子，赵老师搓着手快跑几步和她一起：

“王小满，有东西给你……”

他变戏法一样手在空中划拉一下，手里多出一支笔杆上带画的笔。

“奖你的，新式样的圆珠笔……”

“谢谢赵老师，干嘛奖给我……我又没有得奖。”

王小满快步走在楼梯上，并没有接，她望向稚气才脱的年轻的老师。他像个不太熟悉的大哥，心里的距离感，她不愿接受这种外来的好意。

她拉开一点距离笑笑：

“我已经有这种的了……”

学习委员邓慧雯，小巧玲珑，梳着三七分的小子头，嘻嘻笑着追上来：

“赵老师，什么样的笔……”

她不客气的说：

“给我吧，奖励一下，呵呵呵……”

王小满也笑着附和：

“就是，邓慧雯期中咱们班第一，我才第二，应该奖给邓慧雯的。”

赵老师呵呵笑着把笔递给邓慧雯：

“对对，都该奖，好好学，咱们班还要靠你们。”

还没到上课时间，宽敞的教室里，只有几个人无聊的翻着书，窗外灰蒙蒙的。王小满坐下，默默望着窗外有点想家。

教室里温热，靠窗的暖气包熏暖得想瞌睡，打开书放桌子上，王小满抬头环视教室，除了无聊翻书的，还有两三个挤一堆窃窃私语的。

除了想家发呆真没什么事做，窗玻璃上斜斜的落了一些水珠，好像是雨又好像是雪化了。上课枯燥乏味，王小满翻到书封面空白处画个插图。

放学时候，整个眼前的世界挂满晶亮亮的冰，地上雨夹雪化成了溜冰场。小心翼翼走着，不时有哎呦叫着摔倒的，狼狈的爬起来。

李世源推着车也不敢骑，一起推车的是同学也是邻居马速，推着车小心走两步，大胆骑上去，刚想说话，“哐！”的一声摔个倒仰，哈哈哈笑起来，李世源停下看他也笑弯了腰。

到星期六还是满地冰水，班车也不通，大部分住宿生还是想了办法回家。王小月吃了饭就到教室去了。

王小满躺在宿舍里睡觉，此时空荡荡的宿舍，让她有些害怕，脑子里那些鬼怪张牙舞爪的乱跑，抱紧被子，寂静的空气，心脏都不敢跳动。

她使劲闭上眼：想想开心的，姜东兴像一道光出现在脑子里。是啊，这个温暖的人总是在身后，只要一转身他就在。记不清多久没见了，她心里涩涩的想念。

害怕是因为没有人在身后，你一个人孤单应对未知的世界。有一种习惯是以为你一直在身边。分别是从未想过的事，当成长走到你面前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者聚散是早已排好。

青春莫名的痛，她真不想长大。

姜东兴此时正穿一身军装，站在省城飞机场等待命令。昨天一大早，赶在山雪之前出了山，晚上就到了省城。因为路途太遥远，这一批西北的热血青年将乘飞机到下一站。

家乡的山谷雨夹雪，这里一丝云都没有，冰冷的空气也挡不住心里的那团火。想起出门前妈妈的不舍，他心中的使命感，责任感使他热血沸腾。

西北最西的狂风暴雪，早早宣告冬天的主权。

雪过天晴，到处是玩雪的欢笑声。王安果穿一件皮夹克，没戴帽子，脸冻得红彤彤的。

秦新生逃学好多天，新艳今天也没上学，他们老师叫中午放学去他家里看看。

他敲敲门，没有人应，推开冰凉的屋门，灶屋间锅里薄薄一层冰，他又喊几声，似乎有一点响声。掀开里屋遮挡的布帘，凉凉的炕上凌乱的堆着衣服被子，新艳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着。

他走近些：

“新艳，你哥呢？你爸没在家吗？你咋啦……”

秦新艳感觉在冰水里冻着，她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真的热了，热的像要烧着了，她难受极了，从星期六她就没有吃一点东西，哥哥好多天没回来，爸爸昨天晚上回来一趟，她想喝水，她觉得自己要死了。看到爸爸回来她升起希望：

“爸爸，我快要死了，带我打针去吧……”

她爸爸是赌输了，回来想找点什么，他看看这个破烂的家，家徒四壁。他说：

“哪有钱打针，小孩捂一捂就好了。”

他没有多看一眼秦新艳，家里四处翻翻就走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翻的。

秦新艳听到果哥的声音，她没有力气说话，她想回家，不知道哪里是她家……

王安果摸摸秦新艳额头：

“新艳，等着，哥哥带你去医院……”

他飞快的跑回家叫来爸爸，拉着爬犁，铺盖卷卷起秦新艳，她就跟家里的鸡仔一样，他感觉不到被子里是个人，还是只是床被子。

秦新艳感觉自己要飞了，她想她飞去哪里呢……

王安果连被子一起抱起秦新艳，跑进卫生室小心的放到床上。

杨医生值班，她简单检查一下，快速配药，扎针，她低下头看着瘦小的新艳说：

“药打不进去了……”

王安果脑子好像被冰冻住了，他疑惑的看看医生……捂住脸，眼泪挡不住的流出来。

太阳冷冷的照着空寂的山谷，雪刺眼的白。

教室每一次开门带进来一股清新的凉气，下课了，学到昏头昏脑的王小满，转头看看窗外阻隔的冰雪世界。赵老师走进教室，露着他迷人的微笑：

“这里有几封信，我给你们发一下……”

最后一个走到王小满桌边：

“你的信真厚，差点没拿动。”

他故作幽默的笑道。

摸着厚厚的信，看到信封上的地址，王小满开心又有些得意说：

“我姐的信。”

她小心的撕开信封，每次大姐的信都是这么厚，她不仅爱说爱唱，写信也话很多。青春气息浓厚的讲她的学习生活，最后一定还会说：还有很多书不尽，若不是怕超重，还有三大车拉不下的想念。

王小满读的一会激动，一会嘿嘿笑。李世源歪头看她：

“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给你看，没有秘密，我大姐说的太多了，我说不来……嘿嘿嘿……”

大姐的信在枯燥生活中添加了新鲜的空气。

放学时候，西风翻卷着雪花，漫天弥散，王小满慢慢走着，抬头看天空飘落的大雪旋转着，千军万马般奔向大地，自己也被雪覆盖了。

覆雪的大地，冬季运动会的乐曲响得人心沸腾。西北寒冷的冬季运动，只适合长跑。

二班五人参加，王小满和孙红梅两个女生。

孙红梅很灵活，喜欢运动的一个女生。她们随大队人群不急不慢的跑，好久没用力运动，久违了的感觉。一百多人的队伍越跑人越少，孙红梅却越跑越快，她看到王小满，两人在一起跑着。王小满说：

“你往前跑吧，不要带我了，我坚持下来就好了。”

孙红梅边跑边笑着说：

“好，一定要坚持下来，我去争名次……”

赵老师又拿出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带着好多同学在路边喊加油，还时不时跟着跑一段。

五公里跑下来，孙红梅气都不粗喘，夺得第二名，王小满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跑到终点，李世源跑过来抱扶着她，让开跑道走到旁边，孙红梅也走过来：

“王小满十一名，太好了……”

运动中肾上腺素飙升，释放出来用力后的开心，看到友善的人，很容易和她们成为好朋友。

“你呢？”

“孙红梅第二名，咱们班这回可长脸了，看赵老师高兴的……”

她们躺倒在雪地上，太阳高高的照着，操场上激昂的音乐声，喧闹欢喜声……

这种感觉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