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寿殿用过晚膳,越子倾又陪许太后下了盘棋,待出慈安宫时,月亮已挂在西边的天上有些时候了。
早些时候,越子倾就特意吩咐盈清让别的宫人先行回月琉宫了,这会只有盈清提着宫灯走在她右侧。
行至岔路,盈清见越子倾所走不是月琉宫的方向,便问道,“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越子倾眨眼一笑,神秘兮兮道,“就随便走走。”
可左转右转,前面就是昨日走水的冷宫了,想着昨日发生的事,盈清心里越发不安,“殿下,天色已晚,沈姑姑该念叨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只是因为天晚吗?”越子倾一句平常的话引得盈清呆立,越子倾看在眼里,却还是笑着伸手要宫灯,“你要害怕,就先回月琉宫,正好告诉乳娘,说我会晚些回去,叫她早些歇息,不必等我了。”
盈清握着宫灯的手紧了紧,神情犹豫不决,“这……”
越子倾似无意拉起盈清的手,看着她的眼问她道,“你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盈清恍如惊弓之鸟,一抽手,宫灯便被摔在地上,燃了油纸,将二人神色照得透亮,盈清神色慌乱要去捡,越子倾忙拦住道,“会烫到的。”最后的一抹光印亮了盈清不解的眼神。
不远处,冷宫的后门处忽亮起来,二人都望了过去,越子倾瞧清前方带队的人是白彻,对盈清说了一句“万事有我”,便扬手打算跟白彻打招呼,可只听白彻一声号令,得令的羽林卫冲过来,将她身后的盈清围了起来。
随后走近的白彻抱拳行礼,“小王参见安宣长公主。”“卑职等参见安宣长公主殿下。”
越子倾眉头微蹙,但还是笑着道,“襄武王,我现下已解除禁足,并非盈清私带我出来,你这阵仗未免摆的大了些。”
白彻欠身抱拳,“小王此举若冒犯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见谅。”
越子倾摆手笑道,“不过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便好。倒是襄武王这般紧急模样,不知所为何事,我可能帮得上忙。”
白彻依旧抱拳,“谢长公主体谅,小王现正负责冷宫走水一案,刚好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宫中的盈清姑娘,不知可否让盈清姑娘随小王走上一趟。”
一旁的盈清听到白彻确是为她而来,不安的望着越子倾,“殿下。”
“盈清虽不是内宫之人,但毕竟身处宫城,就这样随襄武王去,恐多有不便!”虽是笑语,越子倾话里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对越子倾的脾气,白彻多少有些耳闻,据说是个踩了她月琉宫的蚂蚁都要人认错的主儿。此时他要动她的人,若是硬来,怕是越子倾会撕破脸,“那小王便在此处问了。”
说完,不等越子倾同意,白彻就走到盈清跟前,问道,“敢问盈清姑娘,起火之时,你可在长公主身旁?”
越子倾吃了一惊,这白彻既给了她面子,为何还要这般不依不饶,莫不是知道了什么,越子倾只得出声道,“襄武王既问了,盈清你便随便答答。”
随便,白彻怔住,他问的这般严肃,越子倾却让人随便答答,暗面不就是无论他如何,只要她在,便会无事的意思吗,这越子倾还真是如传闻般肆意妄为,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盈清神情流动,眸中无神,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答话道,“昨日在此处奴婢与长公主殿下出了点状况,奴婢跑开去叫人帮忙,并不在长公主殿下身边。”
“那你可有找到什么人。”
“冷宫这带乃是禁地,奴婢并未见到人。”
白彻接而追问,“那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奴婢担心长公主殿下的安危,只好折返回来。”问答间,盈清神情已经看不出一丝异样。
可白彻还在不停发问,“什么时辰。”
“巳时五刻。”盈清更是脱口而出。
白彻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确定。”
盈清点头,白彻道,“昨日我也碰巧在此处偶遇过长公主。”说着还特意去寻求越子倾的认同,见越子倾点头后方继续道,“分别后,小王心生不安,重返此地的时间,正好也是巳时五刻。”
盈清慌忙改口道,“不对,是奴婢记错了,奴婢是见冷宫走水后,才跑回来的,当时应该是快到午时。”说完,又点头加重语气道,“对,就是午时。”
白彻也立马纠正道,“小王刚好像也口误了。”
“不对……不是……其实奴婢只粗略估算了来回的时间。”被白彻这样来回试探,盈清早已乱了方寸,支支吾吾道,“具体回来什么时辰,奴婢已经记不真切了。”
盈清有事隐瞒,在白彻的连番逼问,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白彻正打算就此攻破盈清最后的防线,“够了。”却被一旁的越子倾大声喝止,她无意抚摸中指的指节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印。
其实,越子早倾在吴子慕给她的信中,就已经得知冷宫走水的真相,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人是敌国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所以方才才坚持要来冷宫,以测试盈清的反应。
可此时,盈清的慌乱,让越子倾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跟盈清把话说清楚,才给了白彻揭发她的机会。但即便映证吴子慕信中所言非虚,对走水一事心中已然有底,越子倾还是挑眉冷眼对白彻道,“若是照襄武王的意思,那本公主是不是也可以大胆揣测,昨日你在冷宫外出现,就是为了纵火。”
越子倾此言一出,在场的羽林卫无不傻眼,白彻倒是坦然自若,毕竟刚刚盈清的谎言已不攻自破,就算越子倾再念及多年的主仆情谊,也不至于会放过差点害她丧命的纵火元凶,“长公主有此思虑,想来为此事,也是日夜难安,何不让小王早日查个水落石出,以解长公主忧虑。”
说着,抬手示意羽林卫去扣押盈清,盈清当即扑向越子倾求救,“殿下,奴婢冤枉,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越子倾怒瞪将二人隔开的羽林卫,那羽林卫可没胆子冲撞越子倾,只得将目光投向白彻,得白彻同意后才退到一侧。越子倾一把将盈清拉到身边,护在自己身后,面露不悦,“昨日冷宫走水,盈清亦受到惊吓,此刻心绪未定,言语错乱,可算不得大罪。”
围着二人的羽林卫是进退两难,都齐刷刷的看向白彻,白彻道,“小王等传盈清姑娘回去,只为协助调查冷宫走水案而已,还请长公主多担待。”
越子倾脸上怒意渐盛,“本公主的话,襄武王是听不懂吗?那本公主再说得明白点,今日盈清哪里都不会去。”
白彻偏头看向正瑟瑟躲在越子倾身后的盈清,“盈清姑娘,长公主在冷宫遇险一事兹事体大,小王也不过例行程序而已,盈清姑娘何不随小王走一趟,亲证自己的清白,以免长公主落人话柄。”
白彻不再强硬的态度让盈清有些动摇,见盈清有些松动,白彻又对越子倾道,“若盈清姑娘是清白的,小王必定毫发无伤的将她送回来。”
越子倾轻笑,“襄武王何必将事情整得如此麻烦,冷宫的火乃是本公主所放,襄武王若要交差,何不押了本公主直接去见父皇。”
众人皆是呆住,连白彻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平复下来方道,“长公主言重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越子倾连看都不看白彻一眼,拉着盈清转身就往月琉宫的方向走。
一羽林卫在白彻身旁道,“襄王爷,若线报是真,就这样让盈清姑娘回去,恐怕对长公主殿下不利。”
白彻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要押着长公主去见陛下。”那羽林卫不想自己好心提醒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到后面,朝一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白彻仿若后脑勺长了眼睛,“羽林卫只奉当今陛下,你们若想另投高门,小王定会成全。”
一行羽林卫全部原地单跪抱拳,“卑职等一心侍奉陛下,绝无二心。”
白彻并不理会,只痴痴看着越子倾离去的方向,她的反应,太过反常,绝非护短之心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