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之后,什么都不要乱碰,记住,我尤其是我不在的一段时间,什么都不要乱碰。”鬼将臣终还是直起身子,掸掸身上的灰尘。
“你要走?”叶恒诧异,他本以为鬼将臣会和自己一起下去的。鬼将臣没多言语,从墙垣边走开,背过双手直望着东方。
“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叶恒见对方没回话,接着问道。
鬼将臣眼眸凝望东方,他整张脸被黑色绷带覆盖,唯独双眼暴露在外,不曾言语。
四野寂静,就连鸟虫都已入睡,叶恒望着这双眼,这双眼望着东方,东方既白。
“天亮了。”鬼将臣轻声道。
听此言,叶恒心中微微一震,寥寥几句,不知觉间,旭日东升,泛起鱼肚白。
“其实你们在幻境里看到的都没错,慈安观本为一个时代的坐标,仙家洞府之首,日看朝阳,夜观星宿,这些都很正常,至于而今发生的这些诡异,也没人能说清,不必太去纠结。”鬼将臣解释道。
“嗯。”
“走了,下去了别乱碰东西,至少要活到我回来。”鬼将臣话一落,顿时间,眼前的山谷浮出一轮圆日。
旭日照亮了山林,叫醒了蛰伏在枝叶之下的虫卵。
山谷之间又慢慢浮现白色烟雾,本是淡淡的一片,在山谷底部萦绕,随着旭日上升,烟雾也在慢慢上升,最后覆盖了整个山谷,眼到之处,白茫茫的一片。
烟气最终将整个山顶笼罩,慈安观的残垣被白烟笼罩住,叶恒站在其中,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顿时放松。白烟很浓郁,这是山林独有的雾气,给人以震撼,又有一种误入仙境的错觉。
周围能看见的东西,也不过脚边的石块罢了,其他东西,一概被雾气笼罩,别说细节看不清大概,就连轮廓也都难辨认清楚。
叶恒并没有去仔细观察鬼将臣方才站的位置,他不该挽留的,也说不出挽留的话,这本是自己的事情,应当独立,如若一味地指望其他人,叶恒相信自己未来很难进步。
鬼将臣,应该已经走了……
叶恒最终还是忍不住,住老鬼站定的位置瞟了一眼,目光所见,尽是白蒙蒙一片。
叹了口气,便收回目光,独自一人向前走了几步,步数随着到了山崖边而停止,叶恒就站在山崖边,再往前多走一步,就会身处万丈深渊。
山崖边的景色,往往是最令人神往的。叶恒就这样一直痴痴地望着,看着,直到太阳已高挂半空,等到雾气散尽,山林恢复往昔的样子。
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时间不早了,便独自一人,磕磕绊绊踏着慈安观的残垣回去。
李业几人都醒了,还是和昨天老样子,靠在水井旁朝底下张望。
见到叶恒来,涂鼎在远处喊道:“叶小兄弟,你来啦!快,准备下,下黄泉了!都等着你呢!”
听到下黄泉这三个字,叶恒加快速度,磕磕绊绊走到水井旁边,此时所有人都围在水井旁边,唯独少了已然离去的鬼将臣。
“叶小友,你这也太贪睡了吧,咱哥几个怎么叫你你都不起来,还好留着一口气,不然我们还以为你昨天被吓得嗝屁了呢!”涂鼎见叶恒走近,立刻抱怨昨晚的事。
字里行间,都在埋怨叶恒嗜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叶恒听完这些话,心里有数,自己昨晚在和鬼将臣交谈,至于所谓的睡觉,多半是老鬼的手笔。
对此,叶恒只是笑笑。
“准备要下黄泉了?”叶恒听闻几人打算下黄泉,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对着那种恐怖的笑声,他还记忆犹新。
众人都没搭话,就连李业,也只是轻微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趁着那人不在。”老究悄悄说了句。
叶恒靠在水井的边缘上,朝下张望,经过木珏的清理之后,水井的一边明显腾出了些空缺,周围则密布杂草,空缺一路朝下延伸,大小足以让一个人下去。
看完水井之后,叶恒耳畔又再度传来水井下的鸟鸣声。
老究和涂鼎两人没闲着,把昨天拿出来的蜈蚣梯取出来,铺在地上,正正方方的蜈蚣梯,占据了大半块平坦空地。
蜈蚣梯拿出来之后,叶恒自然也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地上那黑褐色的蜈蚣梯上,蜈蚣梯是四四方方的,根本不可能放入水井中,变成一个梯子,不过看这些人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蜈蚣梯多半还有玄妙。
只见着老究手上凭空出现把骨刀,双手合十,四指并拢,骨刀架在大拇指与四指之间,老究此时是站立着的,左脚忽然抬空,就像公鸡般,把抬起的那条腿耷拉在半空中,像是在举行诡异祭祀。
然而这个姿势维持的不是很长,老究很快睁眼了,在之后,他又不知道从何处掏出来一面小旗子,小旗子作风很古朴,边角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这下子,老究左手持刀,右手持旗子,缓缓跪在蜈蚣梯上,嘴里含糊不清,似是在念祭祀的咒语。
随着老究的语气越来越快,他右手的小旗子在空气中会动的评率也在不断加快,直到话音没有铺垫似地停止,老究将手里的骨刀直直插落在蜈蚣梯上。
而老究右手的小旗子也紧随其后,插在蜈蚣梯的另一端。
突然间,叶恒感觉有一阵阴风略过水井旁边,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靠近水井产生的恐惧心理,或者还是其他,可阴风是真实的感受,此时老究已经从蜈蚣梯上离开。
四四方方的蜈蚣梯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比虫子在夜间发出的窸窣声,叶恒本以为是听错了,但随着这种声音愈来愈大,四四方方的蜈蚣梯上,竟然凸现出了上百条纹路,密密麻麻的一片。
蜈蚣梯正在移动!
原本正方的蜈蚣梯,在叶恒的注视下,开始变形,很快从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变成了一个圆形,其上的纹路还在变幻,乍一看,就像是条盘旋而行的蛇,渐渐地,圆形又再度四散开,变幻成打了结的长条。
看到蜈蚣梯最终的面目,叶恒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蜈蚣梯,还真是一条百足大蜈蚣!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只蜈蚣的足长的离谱!
很难想象,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子,竟然真能变成一条活生生的蜈蚣,此时的蜈蚣仍然在地上盘旋。在蜈蚣的头部和尾部,分别插着骨刀和旗子,这两件东西定住了蜈蚣的位置。
老究趁着众人不注意,又不知念了句什么,蜈蚣竟然不在骚动,头部开始摇摆,如同一条黑色井绳,直冲水井而去。
伴着一整甲壳摩擦发出的窸窣声,蜈蚣梯已经完全进入水井之中,只露出小截尾巴和上面插着的小旗子。
蜈蚣梯已经搭建完成,叶恒跟在其他人后面,再度回到水井旁边,朝下张望。
蜈蚣梯的足很长,两足延伸开,足足够人踩着这上百对足,向下攀爬。老究干脆利落,直接抬腿跨过水井边缘,单脚落到蜈蚣梯上,另一只脚顺势往水井里面滑,便完全进入水井之中。
“我先下去,你们随后垫着,不要急,最好等我下了十来步,再下来人。”老究动作很熟练,刷刷两下便朝下攀爬了十来步。
老究向下走了十多步,正抬头看水井上方的情况,陈拓紧随其后,熟练地进入水井,沿着蜈蚣梯向下攀爬,再之后是涂鼎,李业垫在最后。
涂鼎向下爬十多步后,就轮到叶恒。
看到几人如此轻松,叶恒毫不含糊,将缠绕在手背的木珏取下,在肩膀和腰处缠绕了几圈,确保牢实后,迈开左脚,踏在水井边缘,两只手牢牢扒住水井,再顺势朝里面翻个跟头,双脚便落在蜈蚣梯上。
向下走了不知道多少步,水井之间突然回想起呲溜的声音,就好像逢年过节放的鞭炮,响起来便是这个声音,叶恒朝下张望,忽然一阵白光令他头晕目眩,好在双手握的够紧,没有发生意外。
上面的李业已是习惯,看到叶恒如此,解释道:“这是先火折,下墓穴倒斗,入墓穴之前,都得放个先火折,好看看底下有没有烟瘴,以便判断。”
听完李业的解释,叶恒点点头,就不再纠结,继续朝下爬行。水井不算很深,在向下攀爬了百步后,便踩到了底,此时最先下来的老究手里已经握着一个火把,而陈拓手里的火把正点燃,两把火的光只能照亮黑暗中的一小部分,在较近的地上,还燃烧着一根圆圆的爆竹,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李业刚才所说的“先火折”。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有水滴的滴答声,还有鸟兽的鸣叫,这些都不算什么,叶恒现在最不希望听到的,便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涂鼎上方燃起了两团火焰,其中塞给了叶恒一团。
接过火把,叶恒这才看清周围的东西,水井下来之后,才发下这底下暗藏洞天,地面上时不时传来水滴声,朝地上看,便能看到一条条纹路,已经青铜器独有的铜绿。
仔细观察,却发现这一条条纹路,就好似在话一幅宏伟的图画,叶恒脚下的这一角,不过是整张图的凤毛麟角,顺着这些纹路走了几步,纹路延伸不断,通向前路。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叶恒足足朝前方走了十步,这十步之内,脚下的青铜竟没能看到一条拼接而成的裂缝,这足以证明,自己脚下的青铜纹路图,是庞大的一整块!
如此庞大的青铜浇筑成的地板,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何等的手笔!或许,这就是黄泉的不同寻常之处之一吧。
四处巡视之后,李业把众人召集到一起,开口道:“诸位,既然下来了,我们便是盟友,后面的路是要一起走的,而我们的敌人也就是这黄泉之内的鬼物,还请诸位不要发生内斗。”
叶恒点点头,表示认同,但不知为什么,其他人还是和慈安观的时候一个样,没有任何异议。
可不知为什么,叶恒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敌人远不止这些...”
这是鬼将臣在慈安观说的,不知道为何,叶恒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老鬼所说的敌人和李业他们说的敌人,会是一样的吗?
正思索之际,涂鼎便又映入叶恒眼帘。
“叶小弟,小病秧子,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呀。”涂鼎嘿嘿地笑。
这笑声很诡异,竟与昨天在聚音石之中听到的声音无异!
叶恒瞳孔顿时张大,双肩以及头顶开始微微发麻,双臂上的寒毛直立。涂鼎原本的笑声不是这样的,可刚一下来,竟然就发生了变故!
“不好,秃子被邪祟附身了!”陈拓大喝一声,从腰间别出把扇子,扇面开合,显露出山河天下,朝涂鼎挥去。
涂鼎也未闪躲,直接用脑门接住这一扇子,听得见“啪”的响声,清脆,涂鼎愣愣站在原地几息时间,而后脸色骤变,摆出鬼脸,嘿嘿乱笑。
“小病秧子,还没发现不同吗?你这身体很不错啊,比秃子的要好,可惜了...”涂鼎时不时发出尖锐的笑声。
还未等涂鼎说完,老究手里捏着块正正方方的砖头,悄悄绕到涂鼎背后,趁其不备,攻其要害!这是砖头唯一的心法。
老究手握板砖,对准涂鼎的脑袋就来一下,砖头碎裂的声音,在之后,涂鼎重重倒地的声音,再然后,叶恒与陈拓并排而站,一脸难以置信的呼声,三者承接得当且流畅。
“究哥,老涂被你来这一下子,还有命活吗?”叶恒指着倒在地上的涂鼎,此时此刻涂鼎正嘴角抽搐不止。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我这砖头靠大师开过光,不伤人,只伤恶鬼,别废话了,恶鬼还在他体内,帮我把他缠绕起来。”老究动起手来干脆利落,丢给叶恒陈拓一人一根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