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毒,不是蛊,真正中了千斤蛊的人活不过三十岁,如今小姐不过十八岁,却是第四十四次发作了,加上最后五次至多也就是二十岁,是以,这并不是真正的千斤蛊,反而更像是千斤蛊的余毒,真正的蛊体不在小姐身上”悠然现在的内心极其复杂。
“余毒?”凌夫人皱着眉,消化着这些讯息:“既然是余毒,所以是有人给她解过蛊毒,只是没有清除干净?”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但情况比这更复杂,千斤蛊一蛊只认一人,若是在人身上,便会融入人的骨血,和蛊人融为一体,且不说无法清除,即便是清除了蛊体,那人也活不久,若是没有清除,贫尼一定能诊出来”悠然只碰到过一个中了千斤蛊的人,那人是有蛊体的。
“如今当真是别无他法了吗?”凌夫人还没缓过劲儿来,苍白着脸问道。
悠然想了想道:“贫尼这儿有药能控制住毒发时的情况,可以帮助她抑制毒素,即使毒发也不会昏睡不醒,如今体内的毒已经十一年了,夫人不若想想十一年前发生了何事,为何小姐会接触到蛊人从而沾上了这余毒”
凌夫人一愣:“自己沾的?”
悠然点头:“是,这余毒只有蛊人在中了蛊毒一刻钟之内才能传给别人,因为千斤蛊与人体融合要一刻钟,一刻钟之后,这蛊毒会与人体彻底融合,无法再传给他人”
凌夫人听罢仅仅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十一年前发生的事,十一年前唯一带着啊囡出过的远门就是去城外十公里的阿(ē)弥寺。
那一年孩子们都还在小,他们一家一起去阿弥寺上香,还在寺庙上小住了三日才回来。
可那几天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若啊囡是那时候沾染上的余毒,以她的身体情况,应该会显现出来的。
悠然看着凌夫人皱眉沉思,没有开口打扰,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凌殊元那毫无血色的脸上。
眸中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凌夫人仔细的想了想,依然没发现那个时候凌殊元有什么异常。
每日他们都早起跟辽念大师念佛经,白日也基本都是在一起的,直到晚上回房睡觉,坚持了三天,每天都是如此。
“姑姑,有了这抑制毒素的药,那可能让啊囡多陪我些时日”凌夫人声音颤抖道。
悠然微叹了一口气:“这药仅能在毒发时抑制住毒素,若想续命,怕是只能解了这毒”
闻言,凌夫人险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悠然继续道:“如今小姐的寿命还有一年余,贫尼也会尽力保全”
说着把一颗药丸塞进凌殊元的嘴里,给她灌了一口水,确保她咽了下去。
想她悠然,平生周游四方,见过的奇闻怪谈无数,这千斤蛊对她来说,却也极为棘手。
她本就不擅毒,若是柔儿在,见了这蛊毒,可能会跃跃欲试吧。
天下人只知她尊称自己一声师父,却无人知道,她自小就爱跟徒尸那脾气古怪的老头子鬼混。
那老头子甚至还来跟自己抢,想收她为关门弟子。
幸好柔儿是个拎得清的,硬要跟着自己,才没被那老头拐了去。
把那老头子气的不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搭理柔儿。
后来还是柔儿尊了他一声师叔他才肯罢休。
还把毒术尽数传给了柔儿,也是她争气,医毒都学的很精。
在毒术这方面,她早就超越了自己。
徒尸那老头知道丞相府的事后,差点没把皇宫都毒翻,半道上硬是让摄政王给拦了下来。
她看着凌殊元,不知为何,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脸,她却总觉得这丫头跟柔儿很像。
正想着,凌殊元的手指动了动,顿时吸引了屋里两人的目光,都紧张的看着她。
凌殊元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的疼,特别是心脏,仿佛有人不停地拿针扎一样。
她脑子一片混沌,浑身上下都疼得已经麻木了,她想挣扎,却使不上力。
她尽量使自己适应现在的情况,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令她熟悉的脸,还有她熟悉的气息,那是一张温和至极的脸,皮肤白皙细嫩,一双大大的杏眼,那令人不敢亵渎的眉眼,在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越发柔和,仿佛能包容天下一般的慈爱。
“师父……师……父……”凌殊元的声音细若蚊吟,美眸中立马盈满泪水,还能再见到她真好。
看见凌殊元醒过来,凌夫人立马上前来拉住她的手,神色激动道:“啊囡,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凌殊元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凌夫人,声音虚弱但也有了力气:“我没事……让娘亲忧心了”
说完后再次看向悠然,看见她就在自己旁边,这么近的距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悠然怔怔的看着凌殊元,刚才凌殊元声音很小,凌夫人也许没有听到,但她离得最近,她很确定她没有听错,这会儿再看凌殊元的眼神,她总感觉这是她的柔儿,没有什么猜测疑虑,就是有这种感觉。
“啊囡,这是悠然姑姑,多亏了她的药,你才能醒过来”凌夫人看着凌殊元一直在看悠然,便开口解释道。
“多谢姑姑救命之恩”凌殊元带着哭腔,眸中是说不出的激动。
悠然被凌殊元的声音拉回神,从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治病救人乃贫尼本分,小姐不用客气”
“娘,女儿想单独跟姑姑说些话,您去给女儿煲碗甜粥吧,您做的甜粥最好吃了”凌殊元红着眼眶对凌夫人道。
“好,啊囡还想吃什么一并告诉娘,娘都给你做来”凌夫人只要见到女儿能醒过来就很高兴了,听到女儿说想吃自己做的粥,也不舍得拒绝。
凌殊元摇了摇头,随后凌夫人朝悠然行了一个礼:“劳烦姑姑了”
悠然回了一个礼。
直到凌夫人关门的声音传来,屋内彻底安静了,凌殊元知道自己刚才脑袋发昏时,无意识的叫唤师父听到了。
从凌殊元重生以来,最想见的人就是悠然,如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一抬手就能碰到她。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了,她每动一下都觉得扯着全身疼得厉害,但她还是忍着疼痛抬手去拽着悠然的袖子。
“师父”凌殊元这次很清晰的喊了出来。
原本她以为她面对师父的时候,也能隐藏自己,毕竟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大概会说她是妖孽是魔鬼,只要将此事一说出去,全天下的人都会以斩妖除魔维护苍生的正义之名来追杀自己。
但是当她真正看到师父时,那前所未有的委屈感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发酸,根本就控制不住。
悠然再次听到她清晰的一声“师父”,一下子也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从她收到丞相府的消息开始,她就往京都城赶,但还是来晚了,她去徒儿的坟头坐了三天三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这熟悉的一个称呼,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再难以听到了。
她想过为柔儿报仇,也确实在皇宫蛰伏了一天一夜,在她要得手的时候,摄政王找到了她。
如今能再听到这一声师父,比什么都强。
她不管柔儿为什么会变成定国府的小姐,她一眼便可以看出她身上有没有易容的痕迹。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定国府的小姐,但她不想追究这么多。
只要徒儿以后还能陪在她身边,只要她不再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知足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悠然颤着声音抱住凌殊元。
这一句话之后,凌殊元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这才是在她心里最渴望的亲情。
即使这定国府上下都对她很宠爱,但她终究是占了这个三小姐的身子,她们的爱都是给三小姐的,如今她怀里的这份爱,才是独属于她苏知柔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待彼此的情况稳定下来后,悠然擦干了眼泪,有些担忧的开口:“你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凌殊元摇了摇头:“徒儿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便是身边亲近之人也不曾说过,哥哥也不知道”
“此事只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万不可再泄了出去,知道吗?”悠然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徒儿只跟着您这样,对别人可精着呢”凌殊元调笑了一声。
惹得悠然宠溺的训斥了一声,然后凌殊元又跟悠然讲了丞相府的事和她重生过来的一些细节。
听得悠然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去活剐了南宫辰瑞,还是凌殊元这个受害人在旁边劝了好一会儿。
现在凌殊元对待这些事已经更加的能沉住气了。
“你可知自己中毒了?”悠然稳定自己的情绪后,开口问道。
凌殊元一愣,连忙给自己把了一个脉:“千斤蛊的余毒?”
“你之前就没给自己看过?”悠然眉头紧皱,眸中的担忧之色浓重。
“看过,只是那个时候的脉搏有些诡异,基本与常人无异,如今毒发了我才确定的”凌殊元一脸淡然,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