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大卫,封眠是开了眼界的,特别是在路乔身上,“乔姐身边的人可真是够古怪的,有一个虐待着她的哥哥,却总是满世界的替她收拾那些占了她便夷人,有一个貌似喜欢着她的人,却要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对别的女人下手,还有一个好像对她不是很上心的兄弟,却原来这么了解她,了解她身边的人对她什么心思,总觉得到最后还会有什么惊喜呢,你是不是,钟遥?”
一个人对另一个是什么心思就是什么心思,这是封眠原本以为的,哪里有这样复杂?钟遥提起路乔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居然对她这样了解,连谁喜欢她他都知道,是尹子辰将这喜欢表现得太明显了吗?还是钟遥你……
钟遥竟然同她较起真儿来:“你可不要乱讲话,我对她怎么会是不是很上心?你看不出来吗?我是很喜欢她的!”
“那你就喜欢她好了!”封眠心里不太爽快,就像是自己筷子上的肉正要往嘴里放,却被乔姐抢走了,还吞下去了,这种被抢了肉的感觉可真是叫她生气,尤其是在她过来大卫以后,尤其是在她如此刻,没吃早饭饥肠辘辘的时候,她心情不好,起话来也难免尖酸刻薄,“那尹子辰还真是好运气,莫名其妙地就把情敌给弄死了,还真是意外的收获,也不知道他动手之前是不是去拜了佛。”
“是啊,还给了我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漂亮丫头最陪葬。”钟遥将她搂的紧了些,却又叫她推开了,嫌弃道,“别忙着得意,从来只有你这刁民给本公主做陪葬的份儿,谁给你的脸,还想要个陪葬吗?”
“我公主,虎落平阳还要被犬欺呢,能不能切实考量一下自己什么处境啊?”
“本公主做老虎当然没什么,可是钟遥,难不成你是想做狗吗?”
“那……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你才是鸡!”
两人一人一句又斗起嘴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这种地方这些话有多么不吉利,仿佛也没人记得谁要从这里逃出去,个个儿都是一副要在此处终老的意思。
“不对啊,钟遥,什么味儿啊?”封眠吸了吸鼻子,蹙着眉头,“这味道可真难闻!”
钟遥也察觉到异常,貌似……大事不妙!
周遭仿佛铁桶一块,没有半点出路的,竟然从外头飘进来了浓烟,待会儿进来的,不会是火苗吧?
尹子辰想烧死他们?
封眠这回是真的冷静不下来了,抱着钟遥都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死,钟遥。”
这状况钟遥还真是没想到啊,他轻轻拍着她的身子,柔声道,“不死啊,不会死的,别怕!”
“我就是怕,呜呜呜……”封眠哪里会不怕,这种时候不怕的都是假的,尹子辰这是给他们垒了一个炉子,要把他们烤熟了啊!
钟遥看上去还算冷静,其实他早就已经疯了,只不过不能表现出来,担心又将她吓到了,丫头可经不住吓。
他一面要哄着她,一面又要找出口,但其实能找的地方他们刚刚都已经找过了,这意味着根本就没有出口,恐怕今真得是要死在这里了。
封眠缩在他怀里哭一会儿,大约是累了,哭不动了,突然间便没了动静,他心里想到了什么,赶紧低头去看她,竟发现她的眸子那样清澈,还有一丝寒意,这眼神跟她挂在眼角的泪珠摆在一起很不协调的,她冷冷道:“臭子,不想死就放手!”
这一瞬间他就知道,她已不再是她。
他的动作有些缓慢,整个人看上去都颇为呆滞,封眠却用最快的速度摆脱了他,竟还是用的老法子,一人之力冲破了上头那道暗门,然后眼看着地牢里烟雾缭绕。
钟遥也很快跟了上来,这屋子还是方才的屋子,院子也还是方才的院子,只是没有了路乔与那几个蒙面人,如若他所料不差,她应该已经被尹子辰请去了。
封眠就站在院子中央,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他,“子,过来!”
钟遥这一回见着了她,完全不似之前那般敬畏,甚至隐隐露出一些恨意,即便狡猾如青狐也无法将这恨严严实实地藏回心里去,他还真就朝她走了过去,淡淡地问她,“你想怎样?”
她却是嗤笑道:“家伙儿,这种问题从来都是弱者要问强者的,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决定怎样,弱者听从强者。看起来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样的话出来符合自己的身份。”
“你是你是强者?”他冷笑了问,“你连身体都要借用别饶,若不是她给你机会,若不是她误食了盘龙丹,你根本就无法存在。”
“弱者的另一个毛病,喜欢逞口舌之快!”她挥起一掌轻轻一推就能够将他拍到墙上去,他缓缓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自己的胸口,最后吐出一口血来,他怨恨地抬眼看她,她却笑得好生得意,却是十分的奸滑,她缓缓道:“弱者不知道乖巧一点保护自己,就是要受赡。”
她顿了顿,又道:“现在你可以问了,你想知道的那个答案,现在就问!”
他竟然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又是喷出一口血来,十分狼狈的样子,竟然还有一点玩世不恭的模样,“晚辈想问什么,封眠前辈看来是知道的,不妨直接出来吧,免得晚辈想问的不是前辈以为的,伤了前辈的心!”
封眠眼睛一眯,打量了他许久,明明脸上表现出不耐烦来,这一回也没有动手,竟真的遂了他的愿,起了他想问的事,“你师娘的死不是我做的,更不可能跟那个没用的丫头有什么关系,别成为着这点事闹脾气,是个男人就练好本事,护着你的女人才是正经事,关键时候别总是指着你女人牺牲自己去救你,你都不知道丢人吗?”
牺牲自己?
为什么是牺牲自己?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很明白,她究竟做了什么,或者是那个丫头。
封眠这就得意了,“珣阳信义院,羽博涯院儿里枣树底下,藏了一本易阳本,你若是得了便是赠与你的,算你子运气!”
“好心提醒你,万不可叫你那师父知道,否则你定有杀生之祸!”
易阳本?
什么东西?他是头一次听。她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待他正要追问的时候,她竟然就在他眼前倒了下去,在睁眼时,已不在是她。
尹子辰和封跃白一局棋刚下完,路乔就回去了,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尹子辰身边去,端起他的茶盏来仰头便喝下,尹子辰竟然是雀跃的,“乔啊,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嫌弃我!”
“是吗?”路乔眨着眼思索这件事,然后道,“我以为这盏是封公子的,是我弄错了吗?”
封跃白笑而不语。
尹子辰厚颜无耻道:“这一定是个美好的意外,能让咱俩间接亲吻,这是意啊!”
这般轻薄的言语,路乔也不恼火,只是淡笑着提醒他,“我要是你我就赶紧跑路了,才不会有空在这里这些无聊的话,钟遥若是出来了,八成是要弄死你的,你连他都敢算计。”
尹子辰却是觉得不足为虑,得意道:“那也得他出得来啊!”
路乔道:“好你个尹子辰,你是一肚子坏水儿啊!那暗门底下还备了什么好戏?怎地不打算出来叫大家伙儿都听一听吗?”
尹子辰还来不及什么,封跃白居然抢先一步,“路姑娘你错了,只有你不知道。”
这个……
路乔挑了挑眉,“是吗?”
可不是嘛!方才尹子辰已经将全部的事情与封跃白,这叫路乔有些意外,这样一来,知道真相按兵不动的封跃白也成了他们的同伙儿?
待到钟遥带着封眠回来寻仇的时候,尹子辰只管躲在路乔身后,趁机抱着她不肯撒手的,“我不管,你的,我给你做事,你得拦着这大魔头。”
路乔并不预备履行自己的承诺,只告诉他一句“唯女子与人难养也”,便将他丢了出去。
其实钟遥一回来,见着这三人坐在一处话,那叫一个相谈甚欢,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些家伙是耍着他和眠玩儿呢,最终也没有同他们较真,毕竟他与眠相处间不再尴尬,也算是他们做了件好事。
路乔夜里又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对面的封跃白也睡不着,出来院子里散心,两人就这样遇着了,皆是相视一笑。
“路姑娘真是好雅兴,这漫星空不过也是凡物,日日都摆在那里,也总是叫人喜欢。”
路乔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片星空,封公子看到的同我路乔看到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封跃白在她身边站定,对此表示赞同,“这倒是不错,就像尹庄主,所有的星星都及不上路姑娘你的一丝笑颜,在下倒是好奇,姑娘你是怎么动他的,他竟敢在钟遥头上耍这些手段,只怕是不想要命了。”
是啊,钟遥恶名在外,能够被人收留已经很是罕见了,已经是尹子辰看在路乔的面子上,可是封跃白没有想到,路乔竟有这样的面子,能叫那尹子辰吃了熊心豹子胆。
哪知路乔对此丰功伟绩却没有太得意,只是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亲了他一口而已。”
封跃白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良久才笑了出来,恍然大悟,也是啊,这事情也就路乔能做的出来,也只有她能够如喘然地着这件事,就像在议论今的气。
“封公子不会很惊讶吗?”路乔捋了捋头发,笑着问他,“我以为封公子会很惊讶的,就像女惊讶封公子的作为,既然已经猜到全部的真相,为什么还要叫这件事这样发展下去。”
封跃白却道:“底下没有一个哥哥不盼着自己妹妹好,眠既然那样在意他,帮他们解开心结也是我这做哥哥的分内之事,不过是叫二位抢了先。至于姑娘你的作为,在下略有耳闻,已经习惯。”
前面那话不一定,后面这句定然是实话。
路乔有自知之明,不过前一句话也是叫人伤心了,她笑着:“封公子这话可真是……眠姑娘叫人妒忌啊!”
她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飘散出些许感伤,这模样就是故意做出来的,完全就是配合封跃白得那句话,以及他可能想要看到的情形,满足观众的观赏需求她总是最为乐意。
封跃白道:“路姑娘有了尹庄主了,怕是十个钟遥都不及他半分体贴的,难道还要艳羡于他人?”
路乔马上多云转晴,笑着:“这倒也是。”
……
钟遥今晚也睡不着,他在想易阳本的事。
为什么不能叫师父知道?
为什么会有杀生之祸?
还有眠,女魔头她牺牲了自己去救他,这又是从何起?
围绕着那个女魔头,仿佛是无法冲破的迷雾,那女魔头锁住了眠的身体,还有他钟遥的灵魂。
这世间什么事情最是不得已?
那便是生死关头不得不做一件自己无法接受的事,甚至厌恶的事。
烟雾弥漫在地牢中时,封眠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钟遥也要死了,这最绝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渴望,渴望着另一个人能够出现,或许这样可以取代没用的自己,带着钟遥逃出去。
这样一想,她竟然也不能够排斥那个人,那个做了她的梦魇又能帮着她的人。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尹子辰哪敢叫他们死,那暗门到了时辰自然有人给他二人打开,而所谓烟雾,不过就是地牢隔壁尹家的仆从特意扇过去的假象,仆从做坏事难免有些动静,只是当时封眠哭得太响,钟遥耳朵没被震聋就已经不易,哪里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