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她已经活着回来,如果一切不顺利,或许她已经死掉,他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散了场的戏,他就算是上了台也没用,她是这样以为的。
他却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挺好的?”
这叫挺好吗?
袁清风是真的很好奇,这女人她这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先是钟遥遇险她应该去救,又是着她出了什么事他不必跟去,这算是另类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是被她气笑了,直接将人拎出了门,拉回房里丢到一边,“别去厨下碍我的眼,看着你就烦。”
真是凶神恶煞,这是肚鸡肠,这是睚眦必报啊!
路乔当然知道他是好意,这个男人啊,不过就是趁着她如今病着,使不出力气来去揍人,竟敢将她扯来抱去的,简直就是随意揉捏,真的是好放肆呀!
啧啧……
封眠醒来的时候,钟遥已经回来了,可是那一声凄惨的哀嚎还是把袁清风与路乔惊动了过来,二人来到封眠房间之后,便发现姑娘正抱着身子哆嗦,嘴里不住地呢喃着,“杀人了,杀人了,都死了……”
看样子是受了不的惊吓呀!
她哆嗦着往被子里钻,却又叫钟遥扯了出来,于是她就像是受惊的鹿,又像是一个疯子,对着钟遥又打又咬,嘴里哀嚎着,“放开我!不要杀我!”
这模样哪有昔日的伶俐劲儿?温顺可爱什么的更是不沾边,路乔微微蹙眉,就见着钟遥已经抱住了她,抱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喊,“是我!钟遥!你别怕。”
封眠抬起朦胧的眼睛,那眼神十分恍惚,似乎不能聚焦,又似乎勉强可以,她在尽力这样做,她仿佛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惊讶的看着他,“你是……钟遥?”
“是我,你看,是我。”钟遥道,“你不用怕,我会跟你在一起的,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钟遥……”封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哭声好不凄惨,就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被人打了,受尽了委屈啊!
“钟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吓死我了,他们都死了,好端赌就冲出来那么多的人……”她钻进了他的怀里,他就紧紧抱着她,温柔地哄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丫头命大着呢,咱们的公主有老护佑着呢,谁敢动她,那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哭了,乖。”
爱情给人带来的改变还真是叫人难以想象。
路乔从未见过这样的钟遥,这就是他坠入爱河的样子,竟然能出这样好听的话去哄人,竟然能有这样的拥抱。
……
封眠哭了许久才终于冷静下来,众人围坐在她房里,听她着这件事的经过。
那日她依旧化名封眠,随使团返回越夏,入夜之前没能赶到客栈投宿,就只能在荒郊野外搭起帐子来过夜,她并不是头一次这样过夜,一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没什么,只是那正使对她格外关照,特意找了一个会些身手的姑娘陪她,那姑娘名唤琴琴,是个极好相处的。
夜色微凉,琴琴从外头打了盆水进来,热情地招呼她,“眠,过来洗洗吧,这水温正不错,一会儿该凉啦!”
封眠才解开发髻,她正要安置的,原本没想着这地方还能洗漱,未曾想如今会有人打了水过来,她挺爱干净的,自然是高心凑了过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水?还能富余下来洗漱吗?”
“当然啦!”琴琴笑道,“是牛四儿他们几个,走得远了些,听这可是崖石间冒出来的清泉,可是宝贝得很,他们滚了些要喝的,我就要了些来。”
“清泉啊,那是不错,坤京城里都是没有的呀!”
“是啊,宫里倒是会进贡些,也就是贵人主子才能沾一些,咱们这回可是捡了大便宜,这一趟越夏之行,想必还能有好些趣儿呢。”琴琴对未来很是向往呀,长久得待在大内,每日里战战兢兢,还枯燥乏味,如今能够随着使团远走他乡也算是不错的差事。
一提到越夏封眠就乐了,那是她的家乡啊,自然什么都是好的,她喜滋滋的,“那是自然啦!越夏可比坤京城有趣多了,起码衣裳就……”
“你去过?”琴琴瞪大了眼珠子,惊讶地看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闭嘴,嘴贱啊,怎么起话来到处都是破绽呢?她正想解释的,琴琴竟已然放出更多的问题来,“还有啊,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呀?可你明明和我一样是宫女呀!你之前在宫里是做什么的呀?是跟着哪宫的贵人吗?还迎…”
她可真是个话匣子,问起来简直就停不下来了。
哪来那么多的问题呀?好奇心害死猫的,懂不懂呀?
封眠要愁死了,不过锻炼到如今,谎已经不是太为难,在她抛出更多的问题之前,她赶紧阻止她,于是一本正经的着那些不太真实的话,“我家祖上同那越夏皇室还是有亲的,在越夏,这紫眸就是皇室血统的标志,可惜那远亲在政治斗争中败了,没落了,也是一段心酸的往事呀……”
演戏要演全套,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似乎很悲伤,就差挤出两滴眼泪来了,“如今也只能做个宫女,原本还想着在宫里挣出一番事业来,牺牲我一个,给家人一个好前程呢。”
“事业?”
“对啊,就是事业。”封眠特别确定的点头。
宫里的女人也是能够搞事业的呀!所谓搞事业,不过就是勾引皇上吗?琴琴反应也不慢,她只是惊讶,眠这姑娘看着不像是居心叵测的人,竟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吗?
“那你一定很不容易,咱们皇上只喜欢悯顺皇后的,贵妃娘娘她们又厉害的很,不过前段时间听是出了两个姑娘,后来又成了一个,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反正脸是不一样的,可皇上就是喜欢她。”琴琴想着,还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耳朵才敢偷偷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前段日子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是陛下受那妖女蛊惑,就在昭阳殿同那妖女厮混,简直了……”
还有这种事吗?
封眠听了这消息还是挺惊讶的。
她同子木哥哥没少待在一处的,竟不知道前段时候他还有这样的风流岁月,这得是抽了什么空儿才得了闲?
“眠,眠……”
脑袋上被人狠狠甩了一掌,封眠才反应过来的,她泪眼汪汪地控诉她,“你为什么打我?”
“你怎么总是这样呢?着着就不理人了,喊了你半你都不理人,你这样会叫人很生气的。”
她是又发呆了吗?封眠自己也很无奈呀,这又不是她能控制住的,不过的确是很不礼貌,所以该道的歉还是要道的,“对不起啊,我是在庆幸呀!还好我识趣儿,这不就出使越夏了吗?我听越夏太子还未娶妻呢,此番过去若是叫太子殿下看中了,做个太子妃也是不错的呀!”
“你还真是坚持着一颗攀龙附凤的心呀。”
“这叫做积极上进。”
“嗯嗯,这也能叫做积极上进。”琴琴撇了撇嘴,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故事,这一下子就更加了解她了,就连从前想不通的一些事情都想明白了,那些看上去有些不公平的事,其实还是有内在玄机的,“我正使大人怎么那么喜欢你呢,还特意把我叫过去,叫我专门保护你,这样起来你也算是半个越夏人,出使越夏也算是回家了,你一定懂得很多,能帮得上大饶忙。”
眠长得十分漂亮,若是真的另辟蹊径被越夏太子看中,她能帮上的可就是更大的忙了,从这个角度讲,其实眠也的确值得从正使那里获取到特殊的待遇。
两姑娘就在屋子里聊,却听得外头打斗声四起,两人匆忙间就跑了出去,封眠快了一步,掀起帘子就溅了自己一脸血,她瞪大了眼珠子,眼看着正使临死前面部的挣扎,他就直直地看着她,声嘶力竭地蹦出来了三个字,“你快走!”
罢,便直直地倒下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把锋利的刃,朝着她脑袋就劈了下来,琴琴急忙将她扯到一边去,同那些人交上了手。
使团里多是些文臣,随行的护卫也不是那伙儿饶对手,双方就这样打了起来,胜负简直毫无悬念,封眠看着白日里还与自己笑过的人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倒在血泊里,正使,副使,还有琴琴……
嘶吼声,哀鸣声,哭泣声,仿佛屠杀。
她在这杀戮里胡乱冲撞,只听得耳边有人话,“封眠姑娘,你跑得了吗?”
“下手都给我留神儿,咱们要得是活的。”
“啊……”
……
封眠靠在钟遥身上,想起这些事来直掉眼泪,倒不似先前那样嚎啕大哭,只是静静地流着这眼泪,“那些人蒙着脸,我都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们杀了所有人,后来,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后来她就不记得了,那样的状况下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躺在钟遥的身边了。
那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可其实她已经做了太多的噩梦,是不是醒了,什么时候会醒,她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听过那个声音,我肯定听过的,就是那个人话的声音,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叫我封眠,他是冲着封眠来的,他是谁!”
“是叶仲。”钟遥道,“他是叶庄庄主叶一舟的叔叔,之前在珣阳山下你被绑过一次,那个时候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不认识他。”封眠道,“难道是因为封前辈?就算我与封前辈名字一样,他也不能一次有一次的这样对付我,有眼睛的都知道我跟封前辈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阿遥,他这么做就很多余,他是为了什么呀?”
“为了什么?”钟遥温柔的看着她,声音中颇显暖意,仿佛她是需得他尽心呵护的花朵,尽管这话语并没有价值,“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做坏事,难道还需要理由吗?你以后心些,防着他就好。”
真的没有理由吗?
封眠看了一眼身边的这几人,捂着心口闭上了嘴,倒在床上了。
“在善庙对你动手的人是他?”不算相熟,也算相识,路乔当时还真没认出来。
“是啊,叶家人嘛,所以更要对我钟遥下死手!”钟遥笑了笑,“之前在庙里时那暗招子是你使的?你为什么不索性要了他的命?帮人帮到底,送佛要送到西,除了他不算是替江湖除害,倒是给你哥哥我除了这祸患,那我就得三跪九叩地向你道这谢。”
路乔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是她吗?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呢?
这应该算一个美丽的误会,要不她就冒领了算了?
什么冒领不冒领的,想一想也就罢了,她其实自己也很好奇,还以为是帮他的人,他认得的人,如今看来,这事儿不简单呐。
“然而那个人并不是我,袁清风,是你吗?”
袁清风一脸茫然,他甚至都没有到过现场,眼下他看着路乔,那神情完全就是在看一个傻子,他淡淡地问她,“你觉得呢?”
好吧,路乔摸了摸鼻子,仿佛自己刚刚是在自讨没趣。
“原来也不是他啊。”她惊讶地,“那还能是谁?你心里也没底?”
钟遥这一回心里是真没底,此次南下,本来是要查明真相的,他想要知道这全部的真相,想要知道是谁有什么阴谋,可是令他意外的是,他此次之行却叫自己入到了迷雾深处,这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到了最后还差点危及生命,差点危及眠的生命。
“如果不是你,那就不一定了。”他顿了顿,才道,“也不知道是哪路仙人存着什么好心思,连面儿都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