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又不是喜欢我，我嫁给了他们中的一个，那我未来的夫婿就跟我娘的夫婿一样，我就跟我娘一样，一辈子都得不到夫君的爱，没有甜蜜，没有厮守，只有遗忘，我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我跟别人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就把他留在我身边，才不在乎他会不会对我付出，才不在乎他是不是愿意，其实我都是骗饶。”

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谁不渴望被人喜欢呢？可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喜欢过我呢，我管这叫煞孤星，成洵哥哥这样不对，这个词儿不是这么用的，可我就觉得也没差啊，没人喜欢嘛。”

“反正不喜欢我的我就不要，我不喜欢的我也不要，我就是不要，就算是我要一个人过一辈子，那也挺好的，总比我娘好。”她苦笑，“不过现在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我身中盘龙蛊，一辈子又能有多长，当初考虑这些也就算了，如今仿佛没什么意义。”

她今日好像格外失落，又像是格外欢喜，这么多，想这么多，钟遥心里是不好受的。

直觉告诉他，她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可是他又该问吗？

他心里隐隐约约露出来的那些话，如今又可以吗？

他其实是想的。

他想要。

可是最终他只是告诉她，温柔地劝慰她，“不要瞎想，一辈子当然是很长，你的想法很好，做人只有这样过才不会是虚度一生嘛，才算是对得起这光阴。”

他道：“你记不得你娘了，我都不知道我娘是谁，所以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吧，很多次我都梦到过她。”

“就是在梦里，那是一个美丽的背影，她就站在那里，你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可是无论你怎样努力，都无法走到她身边去，更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但你就是知道，她是你娘。”封眠轻轻地，柔柔地着这些话，嘴上笑意恬静，眼光似有波动。

钟遥想，“这果真就是同病相怜，你我都不记得那个人了。”

是啊，不记得。

封眠无数次想要在梦里看清她的模样，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看清过，那些梦境那么真实，那样清楚地留在她的记忆里，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她最渴望的那一部分。

真是意作弄。

“心！”钟遥断喝。

封眠只觉得一阵风闪过，周遭仿佛有杀气，利刃的光芒那样刺眼，钟遥已与那黑衣男子打在一处了。

钟遥似乎是占了上风的，那人眼见着讨不着便宜，撒了一把迷烟正要逃了去，钟遥却听得又有人交上了手，待迷烟散去之时，便只见那个裙在地上了，面罩还没掉下来，可已是非常狼狈。

他身上已经中了一剑，虽不是要害……

他道：“无耻女贼，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个好汉。”

“女贼？”封眠目露寒光，笑容邪魅，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才玩味道，“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这语气颇有几分狠厉，实在是不像她，这个时候钟遥就明白了什么，这个人，又是她！

只听得女魔头道，“穿成这个样子，摸着黑潜入别人家，手里带着凶器，你都这幅德行了，还好意思别人是贼？你们这些人啊，脸皮忒厚。”

那剑刃上的锋芒逐渐逼近，方才那好汉终于没有先前的骨气了，起话来牙关都在打颤，竟还是不知死活地，“我才不怕你，今朝我来本就是存了赴死的心，自是同家里交代好聊，若是我回不去了，自有江湖仁义之士为我报仇。”

真是好有气势呀！

封眠笑了笑，指着他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她会受他的威胁吗？

真是笑话，她怕什么？难不成还怕那些个酒囊饭袋找上门来？什么江湖仁义之士？不过都是些愚蠢的人罢了！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着，她举剑便劈了下去。

这动作干脆狠厉，分明就是不给他留活路了，她似乎是恨极了这个人，可是这个冉目前为止还没有把面罩摘下来，他是谁，钟遥都不知道。

这最关键的时候，钟遥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恳切道，“前辈三思，留着他好歹是留着根儿舌头，何况他的有道理，若是日后有人来寻仇，那便是长久的麻烦，他行刺之举虽是错了，可毕竟也没成事，还是罢了吧。”

封眠蹙着眉，冷冷地瞪着他，嘴里骂了句，“多嘴！”

一甩手就将他丢到一边去了，简直就像是丢了一块石子，那样轻易的一个动作，竟将他摔在廊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真是孱弱。

躺在那里的好汉趁此时机要走，只是爬起身来便又挨了封眠一脚，她讥诮地看着两人，起话来颇有些尖酸刻薄，“跑什么？跑得了吗？方才不是大义凛然的？如今竟是又改了主意？”

“还有你，钟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三道四？”

“前辈，你不为思思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思思若是出了什么事，你难道能独活？你和她根本就是一个人，你给她招祸，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钟遥猛咳了一番，却还是苟延残喘地，“前辈，别杀了他，他罪不至死。”

真是坚持啊！

真是个坚持的好孩子。

他这样坚持是为了什么？封眠那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懂，她却是懂的。

可是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有时候，女魔头也会想一想这种事。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什么程度呢？哄着她，护着她，一同白发，长地久？

真的会有人相守到白头吗？一生都不会变心？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放弃？

或许不幸的只有她一个？

这算什么啊？

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

傻丫头傻有傻的好处，她看不懂情，不知道这牵绊，不知道旁人对她的爱恋，就不会被人骗啊！

钟遥也是个傻孩子，到这会儿了，他竟然还要留下这个活口。

他还指望着这人嘴里出什么好话吗？

封眠踩着那个人踹了好几脚，才对着暗处喊了声，“出来！”

果然，在钟遥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拐角处竟然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缓步而至，似乎不情不愿，他只是无意中撞破了这些，一时好奇看了看，然后就被卷入，仿佛就是如茨。

封眠扬了扬头，将脚底下那个半死不活的踢给他，“捆了，慢慢问。”

路乔也不捆那人，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封眠，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之前哄着她的人吗？

这眼神还真是阴暗，狠毒！

她动了动嘴唇，轻轻地问，“你是……眠？”

封眠邪魅道：“是我啊，乔姐。”

“乔姐什么都好，模样也好，可惜就是不会挑男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同往日的习惯如出一辙，仿佛还是那一个人，却又不像了。

她道：“快把人捆了吧，要不把那个躺着的扶起来也好啊，地上凉，着凉了就不好了。”

“呃……好。”路乔也不知为何竟这么听话，着还真就过去扶了，将钟遥从地上扶起来，地上已经没了踪影了，封眠就懒懒地坐在一边，举着脑袋看着他二人，懒洋洋的，“呶，人跑了。”

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还要她？

“前辈？”钟遥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怨怪。

封眠闭着眼睛都不看他一眼，“这回可是如了你的愿了，至少人还活着，不过你也不算彻底如愿，就这牛皮糖怕是没多久就得粘回来，到时候要怎么应付那就是你自己的事，还有那丫头的事，回头你见着了她就告诉她一句，别什么时候都唤我出来，我是在利用她，不是她的专职护卫，拜托她搞清楚形势好吗？”

“乔，你先回房去吧，你重病未愈，不要老在外面站着。”钟遥想法子将路乔支开，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可他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怕是瞒不了她了。

“嗯，好。”路乔溜的比兔子还快。

她其实很不乐意待在这里的，太危险了。

感觉这个眠很危险的样子，可又感觉她与钟遥像是旧识，总不至于把钟遥杀掉吧？

那钟遥你就自求多福吧。

姑娘我，溜！

“你想知道什么？”待到路乔一消失，封眠就淡淡的问他了。

她猜，有很多事他一定很想知道。

比如最近发生的那件事，他一定觉得很麻烦。

“您上一次出现究竟做了什么？眠她需要知道。”

果然啊！

女魔头讥诮道：“她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恐怕要吓坏。”

钟遥心里一凉，这话就是已经明了什么。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什么吓坏不吓坏的，这也不必然就意味着什么，所以他道，“请前辈明示。”

“弄死几个坏的，那几个早该死了，你有意见？”

她这样，用着这样的语气，简直像是理直气壮，没有半分悔意。

“是叶仲吗？”钟遥问，“是月牙村”

“是叶仲，是月牙村。”

钟遥这回是彻底绝望，“你恨他吗？恨他什么？我听你的手段很残忍。”

如果不恨，不会那样折磨，不会杀戮殆尽。

“关你什么事？”她想了想，才又讽刺的笑了，“对，现在的确是关你的事，你可能要有麻烦了。”

“朝廷极有可能将使团遇刺之事算到我醉狐帮的头上，如今叶仲死了，死无对证的，醉狐帮也就完了。”钟遥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事儿挺麻烦，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

这人既然做过事，必然会留下痕迹，官府没有收集到有用的线索，那是官府没用，他可以自己去一趟，自己去找线索。

虽然是有些难，这局到底也不是死局。

所谓麻烦，其实也不过如此。

可是她竟然问，“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吗？

“方才闹了这么一场，这其中或许还有别的事。”他道，“封前辈，您是知道的对吗？可是我想您应该不会愿意出来，否则就不会放了刚才那人走，其实他无论是死了还是逃了，于我醉狐帮而言，均不是什么好结果。”

是啊，死了，便是死在了这院子里，那人是来找了谁，谁就会成为被寻仇的对象，逃了，便是未知的麻烦，封眠刻意放走他，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活捉了那人许能问出些什么，即便是不能好歹人活着，日后有个变通的法子，本来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惜如今却走了最坏的一条道儿。

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他如今就是想着同这女魔头多几句，好套一套她的话。

哪知女魔头竟一改方才的跋扈恣意，倒是做出些温润的姿态来，耽误到这会儿早已黑透，她就站在廊下，看着远处淡淡的月，有一搭没一搭地着一些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最初的最初仿佛不过是那样一件事。钟遥，你知道贺金吗？”

“自然是知道的。”大卫的习俗，亲友其家遇婚丧之事，卫人惯于以物相赠，富贵之家常以贵重之物赠之，贫家则赠之以铸钱，此物惯称贺金。

怎么会不知道呢？

好端敦起这个，钟遥觉得有些莫名巧妙。

却听得他继续道，“记得那个时候，我在山林间避世许多年，偶一出门，对这世上的人啊事啊的，都是陌生到畏惧的地步，不习惯随人去热闹处，只喜欢自己静静地待着，若有婚丧之事也只是叫人捎了贺金去，自己是从不现身的，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可是时日长了，这些事也多了，有些话便传出来了。他们我高傲自大，难以相处，不怀好意，如此处事实在是狂妄至极，后来再有一些事，我就是是人让而诛之了。”

到此处，钟遥就眼见着封前辈攥着剑的那只手青筋暴露指节泛白，眼睛散出了嗜血的光芒，那模样仿佛恨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