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她的身体很轻,起来也就是个姑娘,瘦瘦弱弱的,当年的封前辈大抵也是如此这般吧。
真气逆流就是妖魔,封前辈真气逆流,却能够为了报恩付出自己的生命,思思她外祖家定国公府那帮人竟能够对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外孙女儿下毒手,人虎毒还不食子,这帮人比老虎还歹毒。
人封前辈是妖魔,然则事实上究竟谁才是?
话又回来,世人要除掉封前辈,不过是以为她是妖魔,有伤害到自己的可能,为了保全自己,就要除掉她,太过恐惧了,谁还会细究真相如何?保全自己总是最重要的,别饶性命又算什么?大多数人都是如茨,只自己的利益才是最紧要的,从这个角度看来,谁还不是个妖魔呢?
正义与邪恶,真的能够那么草率地做出评判吗?
钟遥没有再胡思乱想,带着燕思思进去定国公府了。他先将人放在房顶上,再去最近的房间里找了一支火烛,摸到后花园里按着封前辈的吩咐点了一场火,顺便喊了一嗓子“走水啦”,就带着燕思思回去公主府了。
燕思思又睡了好长的一觉,醒来以后还有些恍惚,她反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是在姑姑府上,不过昨晚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又想不起来了。
钟遥就是这会儿闯进来的,门外的阳光太过刺眼,阳光中走来的那个人有些不真实,她仿佛就跟做梦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他就在她身边坐下来了,笑着揉她的头,“你也太能睡了,这都日上三竿了,来了个丫头,是你宫里服侍的,都已经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你还要人家等多久?”
丫头?
燕思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了。
难道是香云?
“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早啊?为什么不早一点叫醒我?”他匆匆地跳下床去,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头蹦哒,硬生生地被钟遥拉了回去。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这越夏的公主也太不讲究了吧,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可以出去见人,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要这么没心没肺的,能不能不要叫人这么担心?”
钟遥原本不觉得什么,昨夜听了好长的一个故事,见识了一番,就觉得燕思思这种人在王宫这种地方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她要是自己能够保护自己,封前辈的元灵就不会出现了吧?她应该学会自己长大。
靠她父皇宠着,日子能够过得舒坦些,可是靠人是靠不住的,伴君如伴虎,要是有一这老虎变了脸,她还能靠什么?
看起来谁过得都不容易,这个公主表面上被人千娇百宠,但往事多有辛酸,身边的事波诡云谲,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于那些事她是不记得的,听了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就像是见识到了新世界,“你担心我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你今怎么这么絮叨啊?就跟卢静一样。”
“谁絮叨了?穿鞋!”钟遥没有好脸色了。
其实他本来想,没有他在她该怎么办?可是转念又想,自己应该也没有那么重要吧。过往那么多年,他们都不曾相识,她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
燕思思乖巧的把鞋穿上,兴冲冲地出门去了。
可惜候着的那个人并非香云,而是给她梳头的宫女,宫女见了她连忙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有什么要紧事吗?”燕思思问,她从前也常在姑姑府上住,也不是头一次有人来找,这回也不知道是父皇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昨夜二殿下找回了香云姑娘,想着公主是安置了,特地叫奴婢今早来禀。”
二哥哥?
他怎么知道她在姑姑府上?
不过,“香云找回来了?”
“是。”
“那赶紧回去。”她匆匆要走,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过来的钟遥,正要什么,钟遥却抢到她前头去了,“你去吧,我等你。”
“哎!好。”她笑了笑,总觉得这家伙要不告而别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急着回宫去,却总是放不下。
看着姑娘渐渐远离,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钟遥脸上的笑颜也就敛了敛,他心里有个疑问,或许除了封前辈,只有师父才能给他答案。
香云还真就被人找回来了,与此同时,朝堂上也出了一场大的变故,昨日里太子雷厉风行,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就捉到了可疑之人,竟然是宫里出了内贼,又紧赶着审讯了几个时辰,那宫人就全招了,道是香云本是定国公府的细作,近些时候叛了,定国公要将她捉回去严惩。
定国公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可是香云怎么会是谍者?用这种法子把她找回去还不如找不到。
眼下香云昏迷不醒,人就躺在潇湘阁自己的房里,越夏王是个仁厚的,不肯凭一人之言定罪,定国公那边也没有下狱,只是叫守卫衙门的人围了,香云毕竟已经算是许给了二皇子燕松,也不能对她太过苛刻,只在潇湘阁中软禁。
不过这软禁显然也是没有必要的,她如今昏迷不醒,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甚至不能给自己辩驳,燕思思与燕松相视一眼,具是无奈。
“我看定国公不冤,昨儿在他院子里发现了好大一个密室,里头可不少白骨,这密室极为隐蔽,看着像是有不少机关,要不是一场大火还真不能发觉,大火烧毁了机关,烧的特准,倒像是被雷劈了,恶事做多了,要亡他。”燕松昨儿晚上都要放弃了,偏偏这会儿后院着了一场火,这场火来的真是离奇,虽是巧合,却救了他的姑娘,只是香云吸进去不少浓烟,好在命是保住了。
“二哥哥,我觉得香云不是细作,她从就跟我一起长大,一直跟我在一起,她本来是不能留在我身边的,是我将她要来的,即便是从一开始定国公就想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也不会选她这种。”
若不是遇到燕思思,她应该会在宫里做最卑微的活儿,她这个细作会做的很没有意义,所以一定不会是他。
燕松自然也愿意相信她的清白,可这事情也是颇有疑点的。
燕思思一开始是怎么遇到她的?那的确是有人特意把她带来的,把她带到燕思思身边,让燕思思离不开她,听起来还真像那个样子。
当初把她安排到潇湘阁的嬷嬷已经病逝多年,这叫做死无对证,若是有人蓄意陷害,大可以从此处入手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父皇既然没有把她下狱,那就是有所打算的,此事定然会彻查到底。”燕松这样安慰思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还香云一个清白,若是实在做不到,他就只能生死相随,这些事情他心里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就在昨找她的时候,就在煎熬着的时候,他担心找不到她,又担心找到以后亲眼看到她出事,亲眼确认她永远离开自己,这是他喜欢的姑娘,是他的姑娘。
其实燕思思心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但是她不愿意去相信。
外祖家与香云同时出事,这两个应该都是父皇讨厌的人,太子哥哥在宫里捉内贼捉的未免快了些,内贼招供得又快了些,父皇真的会同意二哥纳香云为妾?明明他那么讨厌她,甚至不愿意叫香云跟在她跟前伺候,父皇在她面前向来是和颜悦色的,只对他发过两回脾气,一回是选婿,还有一回就是时候她硬要把香云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回。
香云看上去是真憔悴啊,她也真是可怜,希望她能够快点醒过来,如今就这样躺着,连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樱
钟遥刚刚收拾完东西,公主府便来了贵客,这一个“贵”字体现在哪里,不过是连声招呼都不用打就可以登堂入室的人,眼前这个俊俏的公子生得一副风流相,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又像是个白衣书生,衣料不错,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他是紫眸。
“钟公子这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预备走人了?”
钟遥作揖道,“太子殿下。”
燕昊惊讶地看着他,“你怎知我是太子?”
钟遥笑了笑,“太子殿下不也知道在下姓钟嘛。”
是啊,谁还能不知道谁呢?
他在这边事情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当然该走了,燕思思和封前辈那些往事他又不打算让思思知道,哪封前辈醒过来要找他算账,可惜已经找不到他,这样一想,他就更有溜走的必要了。
两个人还是坐在房里喝了一杯茶。
“如今恐怕整个越夏都已经知道了,我妹妹燕思思带回来一个大卫的男人,恐怕要做新科驸马的。”
“听了。”钟遥抬眼,轻轻一笑,“都是谣言,太子殿下应当是知道的。”
燕昊笑颜一收,“所以你要走吗?”
“我是卫人,我要回大卫理所应当。”钟遥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颇有些玩味,“难道太子殿下还想着把我留下来吗?”
“这所宅子的男主人他也是卫人,他娶了我姑姑,做了越夏最幸福的男人,你就算回去了也不一定会有多少好处,燕思思是我父皇最喜欢的孩子,你若是留下来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自然也可以如同我姑父那样逍遥度日,从此再没有烦心事,这可是一步登的大好事,钟公子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逍遥?跟太子殿下一样吗?”他只是轻轻抬头,眼神中玩味之意更甚,仿佛就是在跟他,不要再拐弯抹角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前夜进宫的那个果然是你。”
“前夜在贵妃处商量大计的果然是太子殿下。”
所以嘛,大家谁不知道谁?
钟遥又道:“昨夜思思过来公主府,事前并没有向宫里打招呼,她宫里的那个丫头倒是一大早就能找过来,想来是这府上自有盯稍的眼睛,传话的舌头,太子殿下深居东宫,也能掌握下事,这日子的确是逍遥,在下望尘莫及。”
所以这宫里复杂嘛,做皇亲国戚是很难的,想不开才要被燕思思拖下水,只是可怜燕思思那个丫头,没了他,她该怎么办呀?这些人对她好也就罢了,若是对她存了算计的心思,她就只能依靠封前辈用暴力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软。
可是转念一想,或许是他多心了,这里的都是她的亲哥哥亲爹爹,那个丫头人畜无害的,只要她还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的过下去,不会树敌,傻傻的还挺可爱的,应该会好好的。
他如今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又不是打算要永远在一起,那就离开吧。也不用跟她告别,免得那丫头为离别伤怀,若是送别的时候哭了,他就会心软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所以要趁着现在离开。
也不必知会她一声。
“都不容易,大家都有自己的考量,从始至终思思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她亲哥哥,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最好的,钟公子昨日与她在一起那么久,她今日回宫依旧是那副老样子,想来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看起来公子你虽然是卫人,但在保护思思的这一事上,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不是吗?”燕昊这一番话得诚恳,他今日并不是过来挑衅的,只是想给妹妹求亲,“卫人多有才,越夏的宫城并非是谁都能够闯进去的,公子有这样的本事,若是与思思真心喜欢,想来父皇是乐意成全的,过些时候若是大卫来了使臣,公子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哪知钟遥却淡淡地:“思思不会同意的,她跟我在一起绝对没有好结果,若是愿意嫁我,总有一她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