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玏回去客房,洛经与李洁刚刚安顿下来,两个人不知道起了什么笑着打闹在一处,少年人仿佛就该如此欢乐。
林非央出现在这个场景中就显得格格不入,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那两个人路过他的时候他都可以当做他们不存在,是一个无趣的人了。
方才钟遥等三人出门去打探情况,这会儿却只回来一个人,林非央最早发现这个,赶紧迎了过去,“公子,怎么只您一个?出事儿了?”
那两个人这才发现他,李洁这就警惕起来,她脸色都变了,“哥哥,出事儿了?他们人呢?”
李玏这便将方才三人偶遇封跃白之事了一番,李洁听罢,便笑着道:“思思那丫头啊,还真是有眼光,她的那位钟公子人长得好看,心眼儿也好,最重要的是心里只有她,那是一心一意啊,这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心里得甜死。”
那模样还颇有几分羡慕呢,眼睛都作星星状。李玏脸色就很差,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胡言乱语什么?长得好看?谁不是?心眼儿好?重要吗?还有心里只有她,只有她有什么用?能够给她最好的吗?鲁莽冲动,害人害己,他就觉得那个人一点都靠不住。
洛经最了解情况,看着李玏黑成锅底的脸,只能拽了拽李洁以作提醒,哪知李洁一点儿都不领情,抱怨道:“你拽我做什么?”
洛经捂脸,没救了,一路走好吧。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几句扭转一下局面,“我觉得你应该关注一下身边的人,谁不好看啊?谁心眼儿不好啊?不定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有情郎什么的其实也没那么难得……”
这一回她反应的倒是快,可就是在洛经惊讶的眼光中脸上渐渐浮上了红晕,当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吓一瞬她就,“我知道的,在我心里当然比他好,你是最好的。”
……
是这样吗?那其实……还不错?
也不知道李玏与林非央在此处有没有觉得自己多余,洛经这会儿心情挺复杂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喜悦,如果还有别的,那就是对她的口无遮拦表示无奈。
不过不知者无罪,她大抵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哥哥钟情于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而那位好友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似乎正幸福着。
李玏心里很是烦躁,尤其是听完这一番话以后。
大抵是这姑娘想的不对,一点都不成熟罢。
封跃白带着封眠回去了自己房间,他带的人并不多,却也足够给这客房戒备,封眠一看他院子里这些人就不太想进房间去,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若是以前,她恐怕都会直接无视这些人。
封跃白走在她前面,发现身边的人没跟上来,便停下步子了,回头去找寻,果然就见她像是一只迷途的鹿,站在原地警惕的打量着周遭,他一如往日般谦和温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听了他问起,这才回过神儿来,勉强的笑了笑,“没有,没有啊,挺好的,人挺多的。”
最后一句真的是嘴瓢,她完就后悔了,这个做什么,人多就挺好的吗?这有什么关系?恐怕是暴露了她自己的内心。
到了现在她还在想着,若是封大哥是坏人也就罢了,若他是好人,此刻她这样的怀疑若是被察觉,他应该会很伤心吧?她这张臭嘴啊,真是没个把门儿的。
“分了许多人跟着师父回去了,又散出去许多人在找你,如此已经不多了。”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还主动给她解释,“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如今安然无恙,我也该叫他们回来了。”
他转头又去唤人,“幽生,你来!”
立时便有一个男子跑着过来,抱拳道:“师父有何吩咐?”
“你师姑人都回来了,该安排的你去安排一下,特别是掌门那里,别叫他老是记挂着。”
“是!”男子领命而去,封跃白就邀着封眠进门了。
“原本咱们才是一家子人,你该长来,多走动,而不是成同醉狐帮的那几个凑在一处,钟遥那子就是个大麻烦,谁沾上他谁就要倒霉,你我好歹兄妹一场,做哥哥的实在是不忍心。”
麻烦?谁不是?
得好像仓山派就不是个麻烦了。她可是知道,仓山派是前朝的血脉,这叫做前朝余孽,虽朝廷江湖互不干涉,但是前朝余孽便不只是江湖事,起来子木哥哥此番同行,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封眠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福
但是吧,总之就是一句话,谁还不是个麻烦了?
自然,这种话封眠也就是自己在心里想想,当然不会出来,甚至不会有一丝表露,她只是就事论事,“我觉得……还好啊。”
而且,咱们是兄妹,不是一家人,起血脉来,钟遥倒是同你们有些瓜葛。封眠想到这里心里就一凉,阿遥也是前朝余孽的骨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子木哥哥你可一定要什么都不知道呀,好了游山玩水就一定只是游山玩水,好了见世面就一定只是见世面,玩儿一玩儿回去算了,她如今才意识到这一点,实在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就不该与子木哥哥同校
“还好?”封跃白无奈的笑道,“你个傻丫头,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对你是好,可这个人他有个毛病足以致命,你若是对他动心了,那是真麻烦。”
“什么毛病?”她怎么不知道呢?
封跃白很有耐心的给她解答,他站在窗子前,秋风卷起树下的落叶翻滚着,跃进了窗子,他捏起那片落叶,轻轻的吹了吹,落叶这也算是无枝可依,单薄的柔弱的被赶出这个避风港,重新落回风里。
“他这个人很不一样,就别的人吧,你把他们扔在一堆泥里,他们就会把自己给和起来,钟遥这个人却一定不会这样,或许是清高吧,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倔强?不甘?还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心里那股子火气?反骨?他更喜欢对抗,就让自己看上去很不一样,可是你要知道,人是活在群体中的,群体中出现一个不一样的,这就成了众人眼里的谬误,病态,没有人能够容得下他。这个人,即便他身上有无数的好处,但只这一点,就足以致命了。”
“他怎么对抗了?”封眠一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这些她并非全无觉察,但总觉得没有这么过分,他是在夸大其词,阿遥若是同江湖上那些愚昧虚伪的伪君子一样,她也就不会喜欢他了,可是这很过分吗?
他怎么对抗了,怎的就足以致命了?人活着又不是讨别人喜欢的,但是不被喜欢并不代表不能活下去,不是吗?
“就比如路乔。”
乔姐?
封跃白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道,“路乔行为不端,即便是江湖中人也瞧不上她的来行径,在她出嫁之前,即便是她的未婚夫也并未多看她几眼,她自家哥哥更是不用,整个江湖上没有几个愿意搭理她的,只有钟遥,有一回,几位庄主家的公子凑在一处了些关于路乔不不好听的话,当时许多人都在场,有人会随着一起笑,有的人即便不笑那也只当作没有入耳罢了,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那人黑着一张脸二话不提起人来就是打,给几位公子当场就给跪下了,喊了饶命也不得饶,倒是路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拉着他走了才算事了。”
“那其他人在做什么?”她又问,不是许多人都在场吗?他们都在做什么?只是看着?先前随着一起笑?如今围着看这热闹?
“人在发疯的时候,谁都不敢惹,何况所有人都知道,钟遥那子没有人性的,睡梦中都会杀人,可见之嗜杀之本性,所有人都怕他,哪个敢去拦他?不过是作鸟兽散,所以我的,他不一样嘛。”
“他是为了乔姐。”封眠道,“若是我的话,我也会……”
“他这些年为了路乔打了不少的架,其实他这个人血从来都是冷的,只活他自己的,从不多管闲事,这些年来只为那一人出头,眠你若是喜欢他,此时应当觉得吃味。”封跃白打断了她,笑着提醒她,有些人有些关系,或许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
可她:“我相信他们。”
她并没有否认自己喜欢那个人,这就是承认了。
“你喜欢他?”
“很喜欢。”她回答的很直白,“他是我此生离不开的人,我心悦于他,仰慕于他的人品,他跟我见过的其他男子都不一样。”
他很不一样,她看中的就是这不一样。
她长了十来岁,他第一个告诉她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要给别人使唤的,更别以性命为代价对某人尽忠,人都有权利做自己,都有权利活下去,都有权利活得好一些。
她从前被人围着服侍,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有侍卫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甚至替她去死,她也会同情譬如香云那样的宫女,可是良心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她还是觉得自己生就有一种优越感,本来就该凌驾于他人之上,如此,甚是冰冷。
宫里的人,大抵都是如此想的,所以才要一个一个费尽心机的往上爬,弄得乌烟瘴气的,上位者用自己的优越感心安理得的压迫着旁人,被压迫者为撩到这种优越感不择手段,若是人人都像他一样,这世间会不会得到多一分的安宁?
她在他这里得到了温暖,靠在他身边的时候就觉得安心,他,挺好的。她,很喜欢。
最初的最初或许只是如此,好感就这样萌动,爱情悄然滋生。
“眠啊,果然是年纪,时候容易犯错,这没关系,只要保住这条命儿,就还有改正的机会,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只管回来找哥哥,仓山派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师父也希望你能回家。”
要不要这样呢?不是假的吗?糊弄一下外人就够了,又何必如此呢?每到这个时候封眠就觉得怪不舒服的,她也觉得自己自私,明明就是利用着这个身份,却又十分排斥。
封大哥,真的是热情吗?还是他有什么别的目的?身处迷雾之中,没有半分头绪,不过在这卫朝江湖混了这一年多,她终于看清楚一个道理,江湖没有从而降的善意,只有价值。
不过她并不打算问,因为问也问不出来,如果眼前这个人是坏人,他在骗你,又怎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放弃这个骗局?得到的不过是被骗得更深。
“封大哥,你只是想要同我这些?”应该得有点儿别的吧?
这些话根本就没有价值,也不值得他特意把她拉过来一番。
他什么目的啊?难道只是挑拨?劝她离开他?她若是他的亲妹妹或许会是如此,但事实上她并不是。
封跃白果然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
“要……记得什么?”这个时候她心里就很是不安了,因为她经常会忘记一些事,失控的时候做出的一些事她是不知道的,且是一点儿感觉都不会樱
他是知道什么事?是云师母?还是叶仲?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叫人觉得危险正在迫近,“我要记得什么?”
她的声音已经在微微颤抖。
他就:“不逗你了,想到什么了?吓成这样?我是希望你能记得,当初是谁把你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这样一个人,你当时对他是什么感觉?可他从来都是那样一个人,眠,不要陷得太深,师父是真的赏识你。”
……
就这样?
她当然知道他是在谁,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相遇,那个绑走她的人也是她如今深爱的那个……
不过,有一点仿佛更重要,这事儿封大哥应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