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传来响动。
白纱间仿佛有人影飘过。
地上的老人昏迷不醒,封眠心里有些纠结,要不要救他。
她将老人扶了起来,可其实她也不懂医术,回忆里的事情总是模糊一些清楚一些,易阳本可以救人,可是她只记得怎么杀人!
无论如何得从这里出去,封幽生这会儿应当还在外头,否则他怎么放心?他去救人就好了!
想到这里,封眠的心微微松了下来,“你虽然害死了小乔姐的父母,可即便是报仇也应当是小乔姐亲自来做,你方才跟我说的这些或许是存了好心的,也罢,我先救你,日后再有人找你报仇我便管不了了。”
她说罢,赶紧去外头叫人,可恰在这种时候,封跃白却出现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这会儿正悠悠然地走过来,同往常还是一样的。记忆里女魔头曾经抱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叫小白,软软的,小小的,白白的,笑起来的时候充满了善意,眼底看见的都是美好。可是难以想象,这孩子长大了依然会这样笑,这是笑容里充满了邪气,再也没有了善意,只有欺骗和伤害。
女魔头并不是真的想要害死云夫人,那个时候在山洞里她想让云夫人走,而这个人却多走了一步,直接将人给害了。说到底,他才是害死云夫人的凶手,是阿遥真正的仇人。
记忆里的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个人挺讨厌的。
或许还是因为年纪小,或许是因为如今艺高人胆大,痛恨的心思不需要收敛,封眠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只恨不能用眼神杀了他。推荐阅读//
封跃白抿了抿唇,“这样看着我,你恨我?”
封眠扬了扬头,眼神冷冰冰的,“我没必要恨你,倒是你,还能笑出来,你师父刚刚出事了,你还愣在这里,还不赶紧得救人?”
“哦,我知道。”他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指环,就像在无事闲谈,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倒是挺难得的,你没给他补上一刀,却要我救他?”
这很不正常。
封眠蹙眉,她一直以为封跃白是在给封止当牛做马,万万没有想到他却如此冷漠。不过如今她突然想到了,也是,都说天家无父子,但其实这个道理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样的,权力的交接总是会带来许多的矛盾,封跃白与封止的关系自然也有可能并不是那么的和谐。
说什么补刀不补刀的,想补一刀的怕是他吧?
她冷哼一声,“我为何要杀他?我与他无冤无仇,总不能遂了你的心思,再担一个杀你师父的名声,你向来最喜欢颠倒黑白,若是此番不必颠倒了,那倒是省下你的功夫。”
“不会是心软了吧?你看看眼前这个人,这个老头子,他活到这把年纪手上干净吗?一辈子也没做过几件好事,自己的亲妹妹都给他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你那小乔姐,她的父母……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路乔的爹娘说起来是被这老头儿害死的,可是路南月显然不这么认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把这笔账算在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头上,他觉得妹妹要是听话些,不要总出去乱跑,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这么多年来,他可一直都在报仇呢。”
封眠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如此。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难怪以前小乔姐喝醉了,病了,昏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说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之类的……
不止路南月会怪她,连她自己都在怪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她心里一直都很苦,她做出的许多荒唐事也并非只是在挑衅路南月,而是想让路南月报仇罢了。
封止害死了两个人,毁掉了一个家庭。
路南月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就只能拿自己的妹妹出气,也是不明事理了。这个江湖上烂人还真不少,封止不是什么好东西,路南月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明白了?”他道,“哎,就是这个理儿,看你小乔姐被他害得多惨,若是真的惦记姐妹情分,你就该这会儿报个仇,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
“一再的怂恿我,看起来你是真的想要他死。”封眠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宛如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甚至还有一丝讽刺,“篡位这种事儿,自己做一做不是更刺激?看看半夜里会不会做噩梦啊。”
封跃白笑了笑,笑出声来,“要不说姑姑会选择你呢,她老人家总算是慧眼识人,我就说呢,她怎么都不该选个蠢货。”
“你的姑姑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道,“她跟你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回来这仓山?她一定没有兴趣搅进你们这些烂事儿里,最关键的是,你杀了云夫人!”
“你又知道了?”封跃白挑眉,他张开了双臂冲着她,“是,云夫人是我杀的,那你报仇啊,你杀我啊。”
这就是在挑衅了。
封眠道:“那是阿遥的事,我留着你。”
“分得这么清楚?”封跃白邪邪一笑,“这是真分了。”
“小乔姐在哪儿?你究竟想怎样?”她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人有所纠缠,也不想再跟这个江湖有任何瓜葛,她现在就想离开这里,带着小乔姐一起!小乔姐落到他的手里,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这个人从前虽然可恨,但都是披着羊羔皮子的恶狼,从来没有露出今天这样恶心的嘴脸。他今日是全然放弃伪装了,甚至这样恶毒,连自己的师父都能下手,外头的封幽生也应当是他的人,曾经亲手杀死云夫人的凶手就是那个人,她刚刚还想着出去叫人救封止,外面那个人怎么靠得住,真是笑话!
如今看着他,除了厌恶,甚至还有几分恐惧。是的,就是恐惧,即便以如今自己的实力可以不必恐惧任何人,可是站在他跟前心里还是有些发怵。这个人总是笑着的,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恶毒,就像一条冰凉的蛇,随时都有可能吐出蛇信子。
“不必那么着急,不如看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惦记着你小乔姐就老实跟着,别给我耍花招。”封跃白冷下脸来,直直的往前去了,封眠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把戏,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着,无论如何硬碰硬她吃不了亏。
屋子里虽然挂满了白纱,可也并非是没有止境的,封跃白带着她进了密室。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封眠对密室已经见怪不怪了,谁家还没几个密室?这谁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转啊转的各有各的心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小乔姐被他关在密室里?
他边走着还不忘搭话,“也不知道你想起来多少,我姑姑和你不一样,但有时候你们还是挺像的,至少这会儿身上都有股子狠劲儿。”
“你果然不知道她,她本来是最温柔的人,你小的时候她总是把你带在身边,夜里你睡不着哭个不停,她就会亲自抱着你哄,身边服侍的人想要接手她都不肯放的,以至于到了后来你哭闹的不行,也只有她能让你安静下来。”
这些都在她的记忆里,一点一点的出现的。
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就感觉自己正在消失,而别人正在取代自己。明明是她自己的身躯,将来有一天也会不属于她吗?
“你如今倒是想起许多来,我并不知道这些,只是从小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她常常不在家,后来她回来了,人总是不开心,她有的时候会心情烦躁,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可是心情好的时候她就会陪我玩儿,记忆中她有自己的孩子,好在没过多久孩子就被人送走了。后来她的性子越来越坏,人人都怕她,就我不怕,她还是可以跟我玩儿,再过后来她就不见了。”他道,“那个时候我刚刚遇见你,相处间我就发现你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喜欢的口味,说话的习惯,还有身上的味道……你会不会担心有一天自己也会跟她一样消失?”
封眠假装忽略最后一个问题,其实她有这个担忧,但一点儿都不想让他得意。她消失的结果会是怎样的,他所期待的那个人取代她吗?
而令她意外的是,封跃白这个人狼子野心,连自己的师父都可以见死不救,甚至那老头儿落到如此地步又是他的杰作,可他提到女魔头却是温情满满,像是一段割舍不下的感情,更像是依赖。
这个变态东西,在他眼里女魔头是什么?真的只是姑姑吗?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怀疑一下。
“她消失了,你找过她吗?”她问。
这算作试探。
封跃白倒是坦诚,“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有件事你可能一直不知道,当初我见着你,觉得你跟她很像,我竟然下不去手杀你,你也让我看到了希望,也就是因此你才保住了小命儿。那个时候你手无缚鸡之力,我杀一个弱女子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的确,当初那些黑衣人的确是要索命的,可是后来他见着了她,就下不了手了,想知道她的底细,主要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法痛下杀手,是一种亲近的感觉。
封眠非但没有觉得庆幸,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封跃白才是个妖孽,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可真吓人。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找她?”她道。
或许是这眼神太过诡异,封跃白终于发现了什么,哑然失笑,“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会在乎这些?知道这个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希望这个疯子能够正常些,她觉得他已经疯了,对自己的姑姑有一种执念吗?否则为什么当他提到女魔头的时候会是这种眼神?就有那种“我欲君临天下却只做你的奴”的这种感觉……
他要是稍微正常些,会不会就不再兴风作浪?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已经消失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而我也不会是她,你不要再妄想了。”
封跃白眉眼间果然闪过一丝狠厉,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突然间又笑了,却不说话。
“你什么意思?”
他作噤声状,“嘘,好戏开场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光明的重现,眼前的密室似乎到了尽头,密室的大门再度打开,却已经不是刚刚的地方了,但看得出来还是在翠微阁。
这应当是在卧房了吧,这从大厅到卧房还需要走一道密室?封眠总觉得刚刚他就是带着自己绕了一圈儿,像是为了拖延时间。
要说这翠微阁原本是女魔头的住所,她消失了这些年,这住所应当是闲置的,然而这里却完全没有闲置的样子,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她四下溜达,竟然在床上发现了一根头发丝儿。
这头发总不该是女魔头的吧,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手里还捏着那根头发,男子正对着镜子打量着什么,看起来还真是全神贯注。
对着镜子就可以发现什么,身后的姑娘手里捏着一根头发,正在细细地打量着他,眼神里……有些狐疑。
他放下手里的梳子,又去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他竟然承认了,“你猜得不错,这些日子的确是我睡在这张床上,你闻一闻,这屋子里是不是你身上的味道?”
“你就是个变态!”封眠把头发一丢,她当然知道他是想说这屋子里有女魔头的味道,所以他就住在这里!
“可我会是最后的赢家!”他慢条斯理,一点一点的靠近她,“最终我也会得到你。”
“你这样她会很失望的,在她心里你一直都是很可爱的孩子,即便是后来她受药物所扰控制不住自己,也从未伤害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