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过头,阴沉沉的表情有着超乎应有年龄阅历的成熟:“冷千山教过朕法术。是他叫你来的?”
原来是师徒……
“来呀,把他拿下,押入天牢。”
变故陡然而生,众人不及思索,只知忠实地执行着天子的命令。两柄寒光闪闪的刀架上了白袂的脖子。
白袂对这小皇帝也没甚好感,懒懒地叉手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果然都是捉摸不透的人。”
笑语柔和,但其中的讥讽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这些个法力低微凡人仙家自不会放在眼里。她白袂不想寻惹是非,但如若是非寻惹了她……
她是绝不会轻易让步的。
在这之前,初出茅庐的小仙需要知道的显然更多。
白袂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来到了一座黑色的楼房。仙障,镇魂链,它们本不该在凡间出现。
天地浑,阴阳倒,异象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看来六界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你身上有法器。”皇帝身边那紫衣小侍卫肯定地说道。
白袂怔了怔,在几乎要祭出古剑的时候硬硬生停住。
百万年磨一剑,为六界至宝,其名诛仙,从未示人,旦出天下,十方俱灭。八百年前,天帝下罪己诏,自行在三生石上勾去了姓名,销毁妖女元神,并封印此剑。
诛仙剑虽被封印,威力仍不可小觑。
四方道人不知白袂的爹爹为何会有此物,但还是依照嘱托将它交给了小姑娘:“修为未够之前,切莫使用,切莫拿给任何人看。”
白袂年纪尚小,修为总没及到大乘,剑的事便挌了下来。只将其作为爹爹的信物珍藏。
可现在……四方观人去楼空,她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咳。”那侍卫轻轻咳一声,白袂才回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
“云晔。”他是江湖上混迹过的,对于来头不明的人物,他一向是敬而远之。更兼眼前这白衣公子显然并非等闲。
白袂微笑道:“云雾山十四弟子云晔。在下姓白,单名一个袂字。四方观道士。愿向诸位讨教。”
“你要和我比试?”
“不是你,是你们所有人。”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云晔苦笑道:“怕也由不得我不答应。只是群起而攻之素为我正道人士所耻。在下云晔,请教。”
言谈自若间,但见青光一闪,剑气磅礴直逼得众人衣角飘摇。
白袂立在原地,大袖笔直下垂,手中亦不执剑。以她的修为,得胜却不是什么难事。
云雾山招式轻灵,忽隐忽现,门下弟子无一不是天分卓然,明眸皓齿,身俱灵根的奇才。只比不得玉漱宫人多势众。云晔作为掌门二徒弟,本估摸着自己还是有四五分胜算,谁料竟是毫无回手之力。
“堂堂天子,行暗算之事,当真是令人齿冷。”白袂满头乌黑的长发自上而下流泻了一身。星河过云,一片暗香,一星月华,一袭素色长衫。
千算万算,算不过天定的命数。
一见而怦然心动,两情相悦者,是为情爱;相爱而不能终始者,是为情劫;不爱而蒙一生守护者,是为情债。
三者有一,便可令仙人修行尽毁。很不幸,白袂三者皆有。
“三情之后,你的命数会有一次大的转折。你必须明白,情情爱爱,不过是你的劫数,与你并无缘分。找到真正的自己,便能化险为夷。”
祈天台前的卦象绝无错漏的可能,白袂并不怀疑。现在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地全身而退。
当然皇帝并不知道她的心思,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礼,不由得颇为歉疚:“得罪……原来公子,竟是个姑娘。”
双眸不易察觉的带了些许笑意。
白袂飞红了脸,只想将话题赶紧身上移开,反问道:“如此,陛下总该相信我并没有理由唯冷掌门马首是瞻了吧?”
“仙子法力无边,端木阳敬服。”
小皇帝自知唐突,不好意思,便斯斯文文地说起话来。
不知为何,“仙子”二字白袂听在耳中只觉得甚是古怪:“陛下不必客气,称呼我的名字‘白袂’即可。”
“白姑娘太客气了。”端木阳温言道,“在下不才,愿请姑娘为大邺国师。”
“白袂才疏学浅,疲于迎奉,朝会议政之事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是在下仍有一问,您广招修仙之士入朝,究竟是意欲何为?”
既然是天命,躲是躲不过的,倒不如选择面对。
“为了我大邺不再受玉漱宫的制衡。”端木阳微微有些激动,“仙长只怕不知,端木一家,曾经是仙门弟子。”
想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寄人篱下了吧。
“砍柴、挑水,样样都干过。平日也学一些小法术。连基本法门长生术都没接触过。”
无长生,不仙道。修仙道,红尘了。
帝王家会长生术,那不就是逆天而行吗?八十一道天雷,从没有仙人撑下来过,连神也不行,除了传说中的天帝。
冷千山,你不厚道,你这分明是要借刀杀人。
白袂眯起眼睛,笑道:“有得必有失,陛下是人间极贵,自不能弃万民于水火,而自己独善其身。不过……比试过招的那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姑娘说的在理。”端木阳显然有些失望。生在帝王家,难道非要遭受生离死别之痛不可吗?
白袂暗自轻笑。生离死别,便是身为仙家的她也无法摆脱。
几番谈论后,两个对玉漱宫皆颇为不满的人一拍即合。
端木阳的动作倒也迅速,很快便昭告了朝野。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白公子”亦成为大邺公卿百姓饭后茶余的热门话题。
可谁曾想,第一个来找白袂的竟然是位婀娜多姿的女仙。听说是某个仙门掌门人之女,年方十七,早在出生时便与当时的大邺储君端木阳订下了亲事。
那人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人缓缓抿着茶水。
白袂本非什么耐性超人的神仙,见她闷闷沉沉的,硬要摆出骄矜的姿态,心下甚是不快,索性直接将对方晾在前厅。
这么一来,可惹恼那女仙。三天两头地上门来闹。
白袂心烦,狠狠将她戏弄了一番,又收了端木阳做学生,方才得了清静。只是同那些所谓仙派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那女仙灰头土脸,依旧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