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蓓,把月儿桌子上的蜡烛换一支,光线暗了对眼睛不好。”正在刺绣的秦舒怀小声对小蓓吩咐道。
小蓓轻手轻脚,换了一只刚刚点亮的蜡烛放在林月桌上。
林月自从从灯船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每日回忆过去哀哀戚戚,而是整日跟在秦俞梓身后,学着怎么做生意。秦舒怀看到林月这个样子,也不知该喜该忧,但是总归喜悦多一些,起码女儿能开心。
林月每日跟着秦俞梓到秦家的账房学习核对账目,白天学习完之后,林月晚上还要仔细核对以前在京城的账本。秦舒怀心疼女儿,怕累到,所以晚上林月看账本,秦舒怀就陪着做些绣活,时不时让小蓓换换茶,点点蜡烛。这样的夜晚倒也安详。
林月终于看完了第一本账册,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里雀跃不已,一点不觉得累。把账本放到书册里,起身看到坐榻上的秦舒怀已经困倦不易,眼睛都合上了,顿时心里愧疚,没想到母亲陪自己看书这么晚。
“娘,娘,醒醒,我看完了,娘快回去休息吧,很晚了。”林月轻轻晃着秦舒怀,小声叫醒她。
秦舒怀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说了声“嗯”,然后看看四周,对林月说道,“梳洗一下就赶紧歇息吧,别累坏了。”
林月心里一暖,乖巧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林月吃过早饭,给秦家二老请过安之后便出门去找秦俞梓。
原来秦家的账房就在旧宅子里,后来搬到城郊之后,账房也跟着迁过去。
秦俞梓时年十五岁,从十二岁也就是林月这么大的时候,秦舒章就开始让秦俞梓独立处理秦家在尊城的事务。经过三年的磨练,秦舒章已经完全放手将尊城的生意给秦俞梓去做了。秦家的生意遍及全象州,此外,近些年秦舒章有意把生意拓展到其他各州,所以象州的生意也开始让秦俞梓着手接触了。
林月到了账房,看到秦俞梓已经在那里了,并且正和账房先生说着话。
林月没有过去打断他们,而是坐到了一盘角落里,开始梳理象州和羽州账册的不同。
秦俞梓说了好久才转身看到林月,便快步走过去。
“月儿,你来多久了?”秦俞梓打个响指,问道。
林月猛地抬起头,眼前的人沐浴着阳光,和煦温暖。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你们聊的投入,就没打扰你。”林月说完嘻嘻一笑。
秦俞梓坐到林月对面,拿起一本账册对林月说,“来,你看看这本,每日每月的数目可有错误?”
林月抄起手边的算盘,还算熟练地拨弄着算珠。
秦俞梓看着林月认真投入的样子莞尔一笑,对这个徒弟颇为满意。
林月则浑然不知秦俞梓在注视自己,而是埋头账册之中,平时绣花写字的手如今如飞云走珠一般游走在算珠之间,纤细白皙的手指一手翻动着书页,一手在算盘上谱就劈里啪啦的响乐。
“算好了,这是上个月的流水账,我想你们已经核对过一遍了,大体没有问题,只是和上上个月有衔接的地方记得不是很清楚,我看起来有些困难,所以和你们计算的有出入。”林月把账册推到秦俞梓面前,一根水葱般娇嫩的手指指着有问题的地方。
秦俞梓听到林月的汇报后,眉头微皱,赶紧从账册里又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开始算起来。
很快,秦俞梓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记录的问题,这是原账,还没来得及抄录整理,看着是容易让人计算不清。”
林月拿过那两本账本,仔细看了看,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梓哥哥,我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秦俞梓没明白林月的意思,疑惑不解地望着林月。
林月则是眉开眼笑,分别把账本翻开,解释道,“我白天看象州的账本,晚上看羽州的账本,起初我以为二者只是写法上有差别,直到我昨晚核对完一册爹爹的账本后,发现二者计算方法也不甚相同。不过总的来说,各有各的好处,但是羽州的记账方法在前后衔接上确实有值得学习之处,你看......”林月详细地把自己刚刚梳理出来的讲给秦俞梓,秦俞梓也是虚心受教,仔细聆听。
“对,你分析的在理,我之前没接触其他地方的账目,难以博采众长,今日听你一说,我们确实有需要改进之处。”秦俞梓虚心地回答。
林月会心一笑,心里对秦俞梓的敬佩又多加一分。
“梓哥哥,你刚刚和账房先生们在说些什么啊,有我可以参与的吗,我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啊!”林月双手支腮,可爱地问道。
秦俞梓狡黠一笑,对林月说,“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钱氏兄弟吗?”
林月喜出望外,不过又有点羞恼地质问秦俞梓,“你还说呢,你答应我中秋的时候讲给我听,结果你又耍赖,现在才提起。”
“是我不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过我可为你争取到了一次见到他们的机会,你能不能原谅我啊?”秦俞梓道歉。
“真的吗?”林月差点兴奋地叫出来,不过账房里都是拨动算盘的声音,还好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秦俞梓继续说道,“钱氏四兄弟有一批滞销的夏季茶叶,因为他们的销路没有我们广,不过有人牵线搭桥,帮他们找到了我家,父亲也同意这次合作,不过具体事宜由我来作主,所以你也可以见到他们啦!”
“梓哥哥,你太好了,你以后要是想要什么东西,凡是能用钱买到的,我一定双手奉上!”林月感激地说道。
秦俞梓看着林月傻乎乎的样子嘴角浅笑,“好啦好啦,我可不缺东西,你的钱还是收好,毕竟是姑父留给你的。”
“不要客气!对了,那说好什么时候见面了吗?在那里见面,你们都说好了吗?”林月激动地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越快越好,毕竟茶叶也是有时限的,可那样的话价格方面对于我们来说就不划算了,所以暂时还没有回复。”秦俞梓站起身看着窗外回答。
林月有点为钱氏四兄弟鸣不平,“梓哥哥,我们这样做,不是损人利己吗?”
秦俞梓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月,解释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来我往,越是和你敬佩的人做生意,越是要小心为上。”
林月立即反驳道,“那你之前还给我讲你们象州商人多么团结,彼此扶持。那现在看来,天下商人一般黑。”
“月儿,这个不一样。”秦俞梓摇头回答。
“有什么不一样,你总不能因为人家年轻,你就欺负他们吧!”林月追问。
“月儿!凡事你要想清楚再说,不要一味地站在某一方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更何况,你现在对你的对手一点了解都没有。”秦俞梓的语气严厉起来。
林月知道刚刚自己失礼了,道歉说,“对不起,梓哥哥,是我太主观。”
秦俞梓轻轻叹了口气,“我刚刚语气重了些,但是道理还希望你明白,我回头把事情详细讲给你听。”
林月则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点头说着“嗯嗯”。
“我看你核对账本的能力很是出色,可以跟着刘师傅学一学怎么记账。”秦俞梓对林月说完后,喊了一声“刘师傅”。
刘师傅应声过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手里的活我找人帮你做,现在你来教一教林小姐怎么记账,记住,教会为之。”秦俞梓语气虽然温和,可却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严厉之感。
“是,少爷放心。”刘师傅领命后便去收拾一些记账的东西,一会儿将带着林月到具体的铺子里体验一番。
林月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秦俞梓,似是在问“你为什么不亲自教我?”
秦俞梓看出了林月的疑问,腼腆一笑,“月儿,我现在要去盐城要一笔债,这个可是没办法耽误的,等我回来,我再教你别的本领。”秦俞梓语气温柔。
林月点点头,目送秦俞梓离开。
过了四五天,林月心心念念的与钱氏兄弟的见面终于等来了准信,就在月末最后一天。
秦俞梓要账回来,顺便又带给林月一个好消息。
“姑母,月妹妹,爹爹来信说,京城城西的四间铺子一共卖了二十万两,城南的铺子正在谈,价格不会少于三十万两。”秦俞梓从门口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林月给秦俞梓倒了一杯茶,拿过信和秦舒怀一起看。
秦舒怀喜笑颜开,“梓儿,你要替我多谢谢你父亲,辛苦他这么奔波给我们找个好买家。”
“姑母放心,爹爹说京城的铺子抢手的很,不用自己寻找买家,就源源不断有人找上门。”秦俞梓喝完茶顺了顺气说道。
三人又唠了会儿家常,秦俞梓到寿安院给祖父母请过安之后便准备离开。
“梓哥哥,我们还有几天就要和钱氏兄弟谈生意了,你上次说好给我把这件事讲清楚的,可不能再忘了。”林月送秦俞梓到门口时提醒道。
“放心,我肯定给你交代清楚。”秦俞梓看着林月笑了笑就翻身上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