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在象州过的第一个年很快乐。畅音阁在秦府唱的最后一场,陆净向所有人宣布,今后将退出曲苑,只为一人,夜夜笙歌,只为一人,洗手做羹汤。
钱孝拿出十万两白银给陆净赎身,同时,三万两白银送到陆老夫人那里作为聘礼。陆老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虽然想阻拦,可是权衡之后,终究是在金钱面前妥协了。
秦俞梓帮了钱孝这么大的忙,钱氏的不少生意都会和秦家合作。秦舒章对秦俞梓所做的事一清二楚,但是无奖无罚,装作一点但也不知情的样子。
秦舒怀虽然依旧担心林肇,但是毕竟是新年,受到欢快氛围的感染,病好了不少。郑中煜和方云也回来象州过年,此间给秦舒怀把过几次脉,重新抓了药。
林月送郑中煜出门时问道,“化州那边怎么样?”
郑中煜摇头道,“林小姐,你让我打听的事犹如大海捞针,化州实在太大了,找一个人太难了。”
林月也知道很困难,毕竟现在他们小夫妻也是刚到化州不久,“我都明白,幸苦你们了,不过还是要继续找下去。你们寻医问诊认识的人会越来越多,一定不能放过任何机会。”林月目光坚定地看着郑中煜说道。
“林小姐客气,我和枫儿一定会尽力去做的,有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郑中煜知道寻找的那人是林月的亲生父亲,作为医者,更会尽心尽力。
送走郑中煜之后,林月回到屋里去看秦舒怀。
秦舒怀此时正在和郑莱说话。
“唉,过一年,孩子们又大一岁。月儿都十三了吧?”郑莱笑眯眯地问道。
秦舒怀笑着说,“是啊,梅儿十四了,杏儿也九岁了,哎呀,梓儿都十六了!”
“可不是嘛,转眼之间就都长大了。你还记得月儿满月的时候吗,那时梅儿还抱着呢!”郑莱一边说一边比划。
林月知道她们在讨论自己,便不好意思地坐到秦舒怀旁边。
“月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儿吗?”郑莱看到林月坐过来,便问道。
“哎呀,她那儿记得啊,那时也就一岁多,不记事儿呢!”秦舒怀看着林月打趣道。
“娘,不记事也不能说出来啊,你后来给我讲的我可都记着呢!”林月挽着秦舒怀的胳膊撒娇道。
“哟哟,害羞了,你瞧,害羞了!”郑莱笑话林月。
“舅母,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可是来监督娘喝药的。”林月笑嘻嘻对郑莱说道。
“唉,好多年的事了,弹指一挥间,孩子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秦舒怀看着郑莱鬓边少许银丝有感而发。
郑莱倒是对自己的年龄不在意,“怀儿,你可别这么说,老了也是尊容呢,我们见过的始终比小辈多啊!”
秦舒怀笑笑,“嫂嫂,你是最开明不过的,我要是有你的心胸,也不至于天天吃药。”
“娘,各有各的好嘛,女儿愿意侍奉榻前,你这是提前享福。”林月开解道。
秦俞梓满眼慈爱地看着林月,是啊,林月这么大了,自己确实该老了。
过完年就是元宵节,象州的习俗和京城差不多,也是有灯会,猜谜。少男少女也会趁着这个节日相看一番。
秦俞梅继承了郑莱爱热闹的性格,对于玩乐的节目那是一个不落都要参加的。秦俞杏虽然年纪小,可显得比秦俞梅还要稳重些,每日就是在屋里写写画画,家里请了女先生,秦俞杏比秦俞梅学得用工多了。这一点和秦俞梓十分像。
秦俞梓算上林月一共有三个妹妹,所以从小就十分懂事,小小年纪已经是顶梁柱般的存在了,而且对妹妹们也十分宠溺。林月又拜了秦俞梓师傅,学习经商之术,二人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从元宵灯会回来,林月只是觉得一年又一年,没有人知道下一年会怎么样。曾经自己也无忧无虑,在灯会上尽情玩耍,可是当一切不幸发生时,所有的快乐消失殆尽,忧愁接踵而来。
但是经历这么多,特别是看到钱孝,林月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向生活低头,越是艰苦的条件,越能磨练意志,越能增长本领,所以,永远不向生活低头,永远。
元宵灯会结束后,林月一大早就带着小鱼出门了。
小鱼性子还是闷一些,不过记忆力渐渐在恢复了,见到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害怕。林月看到小鱼,就想到林熙小时候,那时候也是畏畏缩缩的,不过慢慢地就活泼起来了,所以林月对小鱼很有信心。
灯会虽然结束了,街道上依旧有很多小贩在卖东西。
“小鱼,你看这个,这可是真的鱼呢,你摸摸,是不是很滑?”林月把小鱼的手放到水里摸鱼。
谁知道小鱼一接触到水就把手缩了回去。再也不肯让林月碰。这一举动把林月逗得哈哈大笑。
二人玩得不亦乐乎时,林月再次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环顾四周,依旧没找到。不过林月猜着可能是孟之。
果真,就在林月离开鱼贩的摊位时,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前面,比林月要高出一个头。
林月微微抬头,发现那人漆黑的眸子和发色衬得皮肤更加雪白。面庞的轮廓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林月不禁脸颊生热。最完美的是他的唇,唇形和厚度给这张已经漂亮到极致的面庞增加了几分魅惑,特别是微微上扬的唇角,足以颠倒众生。
“孟,孟之?”林月轻启朱唇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本来还是有些怀疑的,可是看到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衣,林月想到也只有他了。
“是我。”短短两个字却让人心头一颤,低沉的声线余韵悠长。
林月害羞地低下了头,拉紧后面的小鱼。
“林月,我有重要事和你说,能不能借我一点时间?”孟之面色焦急地说道。
“好,那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林月隐隐觉得孟之要说的事和自己有关,所以答应道。
三人坐到了最近的茶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月后知后觉地问道。
孟之给林月和小鱼倒上茶之后缓缓说道,“其实我年前去过京城,但是没想到你家的铺子已经卖给了别人,几经询问后,我知道你来了尊城外祖家,刚好我家就在安城,趁着年关,我便到尊城来寻你。”
林月听到后更是疑惑孟之究竟要和自己说何事,“是什么事这么紧要?”
孟之说道,“我从我父亲口中听到你家的事之后,便有心寻找林叔,就在去年夏天,我从一个东北郡的商人那里得知,他的车队里混进了一个衣衫破烂的乞讨者,说话是羽州口音。”
林月听至此,攥着茶杯的手忍不住抖动了几下,声音也变得颤抖,“那你可曾去找过?”
孟之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后来搜遍了整个车队也没发现和林叔类似的人,听其他人说,那个混进来的人,已经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了,本来东北郡的老板想要收留他,可是又不知什么时候,他就跑了。”
林月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照孟之这么说,衣衫破烂、乞讨者、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父亲是不是也记不得回家的路了,是不是也记不得自己和母亲了?
孟之知道林月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便安慰道,“我和父亲也让车队多多留心林叔的行踪,而且,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林叔,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对不对?”
“我知道你这话是在安慰我,但无论如何,爹爹至今都没有消息,谁能保证一直逢凶化吉呢?”林月低头看着手里的茶说道,语气里没有感情。
孟之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有开口。其实这件十分不确定的事,孟之是没有必要到处寻找林月亲口告诉她的。只不过,孟之就是很想见这个女孩,当他躲在屏风背后听到父亲说起林家的祸事时,他有一刻觉得眼前失去了光明,林月这个既不可爱又不讨喜的女孩子,为什么能够牵动他的心呢?为什么冥冥之中孟之觉得自己的命运和眼前的这个女孩息息相关?
林月察觉到孟之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便轻咳两声。孟之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用手揉了揉眼睛,便看向了别处。
“多谢你今日告诉我这件事,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林月感谢道,随后从钱囊里拿出几枚铜钱放到桌上,拉着小鱼转身离去。
孟之收起桌上的铜板,意欲追上林月,“林月!”
林月听到孟之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笑,“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线索,这顿茶我请了。”说完,林月便拉着小鱼继续走了。
孟之没有追上去,而是笑了笑,刚刚的回眸,虽然没有美得惊心动魄,可是却灿烂得摄人心弦,这种温暖,恐怕也只有林月可以给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