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
夏季的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有种挡不住的惊人气势。
傅青山交待了傅层林两句,拿了车钥匙就要准备往门外走。
一扭头,看到儿子孤零零一个人,捂着耳朵缩在沙发角落里不敢动,一颗心又没了着落,想了想提议。
“大林,你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开车去接跳跳姐姐?”
一个从回来后从没听过的姐姐。
傅层林准备摇摇头拒绝,突然外头又是轰隆隆一声,一道闪电穿过窗帘的缝隙把他脸上的惊恐照得雪亮。
傅青山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嗯,悄悄告诉你,其实爸爸也害怕打雷,就当你陪陪我……好不好?”
两分钟后,车从地库行驶到公路,雨刮器开到最大档才勉强能看清前方的路。
这种在暴雨中疾驰很没有安全感。
傅层林想起在山上的时候,他曾亲眼目睹闪电劈裂开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树。
他偏头看向窗外,公交车站牌下站着没有雨伞满脸急色的人们。
比起他们,自己好像幸运一些。
他又看看专心开车的父亲。
久别重逢那次失态之后,他依然是温文尔雅说话轻言细语,一如自己模模糊糊记忆中的形象,但又能维持多久呢?如果他知道,自己已不是从前的乖小孩。
傅青山总是喜欢逗儿子开口说话,想引着他尽快一点一点敞开封闭的心扉。
虽然看起来很难。
但总要试一试。
傅青山手里稳稳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去,小男孩一直捂着耳朵望着窗外出神。
“大林!大林——”
傅层林耳朵里灌满了风声、雨声、惊雷声,对于父亲的呼唤没有及时反应。
傅青山将汽车停靠在公路一侧,熄了火,转身拍了拍儿子的膝盖。
傅层林才后知后觉望着他。
傅青山:“你知道爸爸要去接的这个小姐姐是谁家的女儿吗?”
前不久,傅青山给儿子补办了十周岁生日聚会,关系亲近的几家人一一介绍他认识了。当时,沈尽染还在乡下过暑假没回来。
傅层林头倚靠在玻璃窗不作答,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此时窗外雷电已经停了,只剩下雨,哗啦啦下个不停。
他抿抿干燥的嘴唇。
因为被拐卖的经历,傅层林对周遭的一切都有很强的戒备心。
当年他离开山村的时候,唯一善意且知道他受了磋磨超乎男孩野性的邻家伯娘,偷偷将他拉到一边,反复叮嘱他不会讨好人就要学着听话,一定一定凡事忍耐,别惹得身边人不喜,不然他们自己也会把傅层林丢弃。
傅层林时刻谨记邻家伯娘的叮嘱。
所以他现在明明不想听,还是安分。
傅青山明显很乐意谈起沈尽染,因为在开车,所以对儿子的神情观察得并不细致,误以为他在凝神听自己说。
“跳跳是小名,这个姐姐大名叫沈尽染,是你大川叔叔家的女儿。大川叔叔你印象肯定很深吧?你生日逗你说话那个……”
在傅青山的描述里,傅层林勾勒出沈尽染在大人眼中的模样——能够用聪明优秀赢得老师喜爱,能够用善良大气赢得同学朋友喜欢,能够用可爱俏皮赢得大人善意。
这样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吗?
傅层林开始有一丝丝好奇。
车一路穿破风和雨,终于平安抵达汽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