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沈尽染才知道什么叫苦。

上山容易下山难，古人诚不欺人。

“我走不动了……今晚就在这以天为盖地为庐算咯。”沈尽染眼泪汪汪的。

“姐姐，再坚持一下吧。”傅层林环视四周，走到不远处捡回来一根粗黑的长木棍递到她手里，“喏，拿着当拐杖会轻松点儿。”

雨依旧在绵绵地下着。

沈尽染的脸因为疲惫而尤其苍白。

她正要起身咬牙再坚持坚持，傅层林突然阻止了她。

傅层林说，姐姐，我背你吧。

沈尽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看到高挑的少年在面前蹲下了身子。

他扭过头温声而执着地喊，上来啊。

“不要……我很重的。”

沈尽染只剩下摇头拒绝了。

“姐姐，相信我，我可以背你下山，一定不会让你摔了的。”傅层林的目光落在她衣袖尾端小小的一朵白玉兰上。

“姐姐，我告诉过你的，不要把我永远当成小孩子看，其实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沈尽染努力分辨他眼角眉梢的情绪。

从那天下山后，沈尽染稍有空闲的时候，渐渐重新走出了教室。

高三的教室在六楼，高一的教室在底楼，就像是心有灵犀踩着点一样，只要沈尽染趴在阳台静静往下面看的时候，一定可以看到那个靠着篮球桩修长的身影。

视线在空中相遇。

这不是一个梦，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漂亮的少年。

生命里不会再碰见另外的一个。

沈尽染回忆起被他背在背上，的确是稳稳当当的。他说，姐姐，你要相信我，就像你总是让我相信你一样。

他们明明什么也没说。

又似乎是彼此之间什么都明白的。

高一（1）班的同学们发现，傅层林越来越温和了，有时笑容多得像换了个人。

季漫江的注意力总会不自觉聚焦到沈尽染身上，她不掩饰，自然很容易被看穿。

各科老师和季爱国夫妇眼睁睁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高三啊，差一分差一个命运等级的高三。他们如何能允许季漫江犯糊涂。

班主任耐着性子观察了两天，又在班上安了几个眼线。

得知季漫江总喜欢有意无意去一班教室门口，得知他回来后就会在背包里拿出一个褐色封皮的厚本子像在写日记，班主任和家长算是心里有谱了。

李敏终于趁着季漫江不备，趁机翻出了那个褐色封皮的厚本子，果不其然……是一本日记，已经写完了一大半。

沈尽染，沈尽染，沈尽染。

跳跳，跳跳，跳跳。

好多页全是满满当当只写了名字。

力透纸背，笔笔用心。

本子中间有一页边缘被双面胶粘起的。

李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动手撕开了，明知道这一撕，偷看儿子日记的行径会露馅儿，但她实在是控制不住心魔。

大的小的，全是红颜祸水。

看清楚隐秘的日记内容，李敏肺都快被气炸了，太阳穴嗡嗡地疼，脑袋里的血一个劲儿向上涌，她被愤怒焚烧了理智。

所以当季漫江从外面买了饮料将将一脚踏进家门，下一秒，只看到记录了他所有隐秘心事的日记本……被李敏用力扔过来，砸在他露出的右脚脚踝。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母亲。

脚疼，胜不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