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究靳炎神神叨叨的说了半天，听得铁佛寒头晕，索性闭上双眼，斜躺在床上养起神来，不再搭理他。

赵莲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内屋，见靳炎死乞白赖的傍在铁佛寒床前，便白了他一眼。

“靳老夫子，你不去熬粥，赖在此处作甚？”

“帝姬殿下不是买回来更好吃的东西了吗，老夫还熬哪门子的粥？”

靳炎一缩脖子，一边回嘴，一边退离床前，但并未走出内屋。

“你两耳倒是没闲着，什么都偷听去了。”

“这老屋不隔音，老夫想不听都难啊。”

赵莲轻哼一声，不再搭理靳炎，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馄饨来，递到铁佛寒的手里，说道：

“铁大哥，你还真是会吃，知道榆林巷东头有一家吴婆馄饨，别说呢，这馄饨还真香！”

铁佛寒已是饿急，一边接过瓷碗，一边说道：

“在补锅铺时，吃过一次，是王伯去买回来的，我自己倒是没去过吴婆馄饨的店铺。”

一旁的靳炎抽了抽鼻子，深吸了几口气，说道：

“这馄饨的香味甚是独特，老夫熟悉得紧，让老夫仔细想想……”

赵莲以为怪老头馋嘴，想吃自己刚买回来的馄饨，便横眉冷眼道：

“想吃自个儿买去，别在这里冒酸水！”

靳炎兀自低头沉思，努力搜寻着馄饨中独特香味的记忆……

“想起来啦，老夫想起来啦，小磨香油、吴菁菁、吴婆混沌！”

铁佛寒和赵莲都被靳炎没头没脑的话给迷惑住了，但吴菁菁三字却让铁佛寒心中一惊！

靳炎自顾接着说道：

“小磨香油，当年在蔡京府，这就是吴菁菁最拿手的小磨香油，给蔡大夫人做的馄饨就是这味儿！”

铁佛寒不再埋头吃馄饨了，确信靳炎说的是吴菁菁三字，他再也不淡定了，立即抬起头来，惊奇的问道：

“吴老先生，小磨香油，吴菁菁，都过去三十多年的事了，这味儿你还记得，你确定没弄错？”

靳炎肯定的说道：

“没错，就是这味儿，放眼整个汴州城，当年也只有吴菁菁会做这种小磨香油，它的香味独特，不像一般芝麻油的香味清淡。”

赵莲虽然不明白两人具体在说什么，但对馄饨里的独特香味也表示赞同：

“是呀，这小磨香油的味儿是很独特，比宫中御膳房的芝麻油香多了！”

靳炎接着说道：

“当年在蔡府，吴菁菁以芝麻为料，用小石磨研磨，以水代法加工香油，而单纯的芝麻油则是用压榨法、浸出法加工制取，哪里有小磨香油的独特香味！”

赵莲好奇得紧，立忙问道：

“水代法，什么叫水代法？”

靳炎答道：

“老夫曾在蔡府亲眼见过吴菁菁磨制香油的全过程，水代法，简单说来，就是利用油料中非油成分对油和水的亲和力不同以及油和水的比重不同来进行油水分离开的。”

铁佛寒对小磨香油的制作没有丝毫兴趣，他迫切想弄清楚的是吴菁菁的下落。

但看见赵莲一脸专注和饶有兴致的样子，也不好打断靳炎。

这位莲柔帝姬，难道想自个儿去磨芝麻油？

靳炎还在不厌其烦的继续说道：

“详细说来，水代法就是把筛洗好的芝麻在锅中炒酥，再用石磨将芝麻磨成细麻酱坯，然后按比例将油坯和开水放入锅中，通过搅拌、沉淀后把油替出来，通过长时间的震动和用重铜锤打轧的方法，将残油与麻渣分开，对浆搅油、振荡分油、撇油，一套工序下来，如此便得到了香油。”

这小磨香油水代法的制作工艺，被老学究靳炎原原本本的复制了出来。

饶是铁佛寒再有耐心，也是听不下去了。

汴梁城外搭救蔡京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被贬的四朝丞相说的那番话也铭记在心！

找到了吴菁菁，就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当年与母亲一同失踪的吴菁菁原来一直藏身于汴州城中？

用当年研制小磨香油的绝活，开了一家买馄饨的店铺，生意还相当不错！

而靳炎却在这里不厌其烦的给赵莲解释小磨香油的水代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呯”的一声，铁佛寒放下碗筷，从床上抽身而起，说道：

“榆林巷东头，吴婆馄饨铺，老先生陪佛寒走上一遭！”

铁佛寒抽风似的突然翻身下床，立即要去吴婆馄饨铺，赵莲不明就里，迷惑道：

“吴婆馄饨，吴菁菁，这位卖馄饨的老婆婆倒是起了一个清雅的名字，吴菁菁究竟何许人也，竟让铁大哥如此上心？”

靳炎摇了摇头，摊开两手，对赵莲扮了一个鬼脸：

“无可奉告！”

赵莲飞起一脚，踢中靳炎屁股，翘嘴怒道：

“老白乞，谁问你来着，本宫问的是铁大哥！”

靳炎被踢，哎哟一声，率先溜出了内屋。

铁佛寒连忙说道：

“帝姬息怒，吴菁菁是佛寒亲母的一位故人，详情容后告知，佛寒现下去探明究竟再说。”

赵莲恍然道：

“原来与令堂大人有关，那铁大哥快去吧，小妹先行回宫了。”

……

照年头算来，吴婆也应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了。

可是吴婆馄饨铺的当家人却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

靳炎和铁佛寒顿时呆立在吴婆馄饨铺前，一头雾水，满脸失望？！

靳炎还不死心，死乞白赖的缠着忙得不可开交的馄饨铺妙龄女当家人问道：

“敢问女老板贵姓？”

妙龄女子白了靳炎一眼，馄饨铺生意太火爆，老板不一定把每一位顾客都当成上帝，尤其是对靳炎这种无礼的怪老头顾客。

“没看见招牌上的字吗？想吃馄饨就去后面排队，套什么近乎！”

靳炎站在锅边，仍然追问道：

“就算老板姓吴，可明明年纪轻轻的，为何起名吴婆馄饨呢？”

年轻女老板一扬汤勺，一勺滚烫的汤汁几乎向靳炎当头浇下，吓得靳炎赶忙缩身一退。

“老娘的店铺，喜欢取啥名，碍你什么事了，再不退后，这勺汤就免费送你了！”

人家女掌柜忙着做生意，哪有功夫回答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无礼问题。

铁佛寒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搞不好真就一勺汤汁泼了过来，于是拉住靳炎的手，说道：

“老先生，别纠缠下去了，我们走吧，她真不是吴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