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忆慈有些倦怠了,无论是后宫争斗自己早已牵扯其中,还是慕容府一切的异样,忆慈只觉得突然之间换了天地一般,再不复从前。目送养母和姐姐走后,忆慈看着她们离去的背景,眼眶中泪水不停地在打转,眼角还是流出了眼泪,在微风的吹拂下有一丝丝的凉意,刚才还有些头晕,现下一屡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顿时倒是清醒了好多。
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渐渐西沉,天边似一条极大的墨色织网将太阳的余辉收走,留给世界一片漆黑。
忆慈正打算回到卧房,只见书房的灯早已亮起来,启勋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没有察觉。大概是不想打扰她们母女间的谈话,回府径直去了书房。
此时,忆慈的心中空落落的,倒是想与启勋说说话,晚风侵袭着她有些单薄的身子,忆慈感到夜晚袭来的寒气,紧一紧衣衫后向光亮的地方走去。
这是她入府以来第一次来书房。
她先是轻轻地敲了敲门,书房里便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启勋起身准备给她开门吧。
启勋缓缓将门推开,忆慈眼前很快出现一片光亮,是书房的灯光映射出来的,启勋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开门一看是忆慈,启勋倒是有几分意外。
“哦,怎么是你?”
“刚送走养母和姐姐,心中寂寥,想找人说说话。”
“快进来,外面凉,你看你嘴角都有些青了。”
忆慈提一提裙角跨进门槛,往书房里走去。环顾了四周,这是她第一次见自己家的书房,启勋时常待的地方。
不远处的紫檀木实木书桌上摆满了书和笔墨,桌面上翻开的《诗经》想是启勋经常翻阅的,书面有些发黄,边角已有些卷翘,虽是旧了些倒是散发着浓浓的书香气息。忆慈轻轻拾起,打开的一页这是《卫风.氓》“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诗句的一脚还用朱笔做了标记。
忆慈静静地看着,启勋随手将自己时常用的毯子披在忆慈的肩上。
因为四周的宁静,忆慈看书也并没有十分出神,只是浅尝辄止,稍微有点点动静即可分辨。
“启勋,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是害怕你再着了凉。”
“启勋,我不是说毯子。我是谢谢你平日里对我的照顾。”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倒显得生分了?”启勋当然不知道因为养母的一番话,让她感叹世间的真心真是可遇不可求啊,她遇到启勋也算是自己的一点福气。
“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你知道吗?”
“你我既然是夫妻,我当然要对你好了。即便不是夫妻,就算是个朋友也应当肝胆相照吧。”
“真心难得,所以我谢谢遇到的是你。”
“今日说话怎么这样古怪,是岳母大人说了什么吗?”
“有一些吧,也不全是。”
启勋见忆慈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也没多问,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为忆慈倒了杯热茶。
忆慈接过茶水,杯中还冒着热气,看着热气慢慢升上空中逐渐消失无影无踪,忆慈并没没有喝茶的欲望,白皙的指甲反复摩擦着紫檀木桌面,懒懒道:“也没什么,说不清,心里空唠唠的。今日想着进王府这么久了,还没有到书房看看,倒是想来看看,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忆慈刚才只顾着说话,这会子倒是看见书房中一个大大的屏风,刚才没在意,现在仔细看着屏风上的画面,一时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
面画上的是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的少年,一男一女,只见那少年一只手持一柄弓箭,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受伤的鸟儿,连鸟儿翅膀的血迹都清晰可见。旁边的少女娇羞可爱,目光婉转,似乎在凝望着少年,又像害羞得收起目光一样。作画之人画功了得,一颦一笑皆表现得清清楚楚。
忆慈对这画面好生熟悉。“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我画的呀。”启勋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是你?”忆慈更是吃惊地问道。
“对啊,那人就是我。”
忆慈怎么会不惊讶,因为那画中的少女就是她本人。
忆慈瞬间陷入往事之中。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今日我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你。”
三年的时间转眼即逝,画中的少女已然长大,亭亭玉立成为京中第一美人。可是画中的少年与眼前的人实在天差地别,谁会想到竟是这般模样呢,忆慈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忆慈仿佛是在唤醒一个沉睡的婴儿,语气轻缓。“那时我刚好十二岁,我与乳母一同去静安寺还愿,归来途中……”忆慈并没有往下说,而是等着启勋接起她讲述的回忆。
“那天我外出捕猎,刚好射中了一只翠鸟,谁知那么凑巧,鸟儿恰恰落在了你的轿子上。哈哈,当时还把你吓得不轻。”启勋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越加地明显。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马儿受了好大的惊吓,一路狂奔不止,还好你及时赶到救了车上的我和乳母。可是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你射中的那支翠鸟,它毛色极好,我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羽毛。”
“是啊,你还记得那样清楚。”
“我记得你射中的是鸟儿的一对翅膀,并未伤及它性命。我看它身上有伤,想着如果当时把它放走,或许也活不长,于是我把它带回府上将养着。悉心照顾它伤势好了之后我把它放回了山林。我想府上寂寞它也许并不喜欢,森林才是它的栖身之处。”
启勋看着忆慈沉静在回忆之中,脸上也露出丝丝笑意。“看来你也怀有一颗仁慈之心。”
“突然有一天府上说有人送来了一枚点翠凤凰发簪,可是并未留下姓名。百思不得其解,我也猜想过是你送的,谁知今天我才是见到了这枚发簪的主人了。”
忆慈还记得那枚凤凰点翠发簪,那栩栩如生的凤凰做工精美无比,活灵活现似要活过来一般。因为实在难得她一直收藏起来不舍得戴。后来因为嫁给启勋,再戴别的男性送给自己的东西怎么也不妥,索性将它锁了起来。这么久以来,她竟浑然不知这发簪的主人就是与她朝夕相处之人啊。真是无巧不成书,世间的阴差阳错竟这样的叫人迷离。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巧合吧。
忆慈望着启勋说道:“你还记得那枚发簪吗?”她浓黑的眼眸中看得到启勋微微颤抖得神情。
“记得呀。“
”我一直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