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晓！”

“到！”

正在趴在桌子上的楚晓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然后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老班。

她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用脚踢了踢同桌。

同桌于是十分仗义的指着书本上的几个字。

“商鞅变法。”

嗖的一声，白色的粉笔从班主任满是粉尘的手指间发射，不需要开镜，直接准确无误的朝她射了过来。

她赶紧一低头，粉笔在接触到她身后同样白色的墙壁后化为灰灰。

“这节是数学！你看看黑板上写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班级里爆发出一阵荡气回肠的笑声。

她瞪了同桌一眼。

来日方长，后会总有期！

她看着左半边黑板布置的历史作业，右半边的函数公式嘟囔道：

“谁要你一个历史老师教数学……”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把书拿着给我站到前面来！”班主任对着楚晓一声怒吼，接着对其他人说道：“好，现在我们接着来将这个x……”

……

……

没有知了的叫声，也没有微风，七月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热力锅盖罩在头顶，寸草不生的土地将热量再次反射在人们身上，并不打算一丝丝怜悯这群逃避战火的人们。

“又是一座空村。”老人干哑的声音传来。

楚晓看过去，村落门户洞开，路上可以看到随处撒落的农具和衣裳，推车翻到在地，旁边一颗枯树下的简易秋千静止在那里。

太阳还在烘烤着这片土地，屋顶上半盖的茅草似乎蓄势以待，一切终将化为灰烬，人之来去便如尘埃过隙，不过尔尔。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颗散发着光与热的大太阳，以及身旁那群被战争和烈日炙烤的将近奄奄一息的难民，无力的掀起衣摆扇着风。

如果有如果，她愿意站在教室的墙角听着历史老师上数学课。

几个时辰后，太阳顺应着东升西落这个亘古不变的定律朝西方落下，但是遗留在四面八方的热气却并没有因此消散多少。

“刘老伯，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楚晓有些坚持不住的问道。

“咳咳咳，唉，这个我也不知道的啊！途中的几个村子都被烧光了，一个人也没有，我们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唉！”刘老伯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说道。

她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内心的自己摊了摊小手，看，这就是现实版的论身穿和魂穿的区别。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更多，有人已经发表了看法。

“村长，能休息一会再走么，我实在走不动了！”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个声音似乎一下子把大家最后的坚持都打碎，早就疲惫不堪的众人都纷纷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刘老伯看了看天色，只能点点头说道：“那大家就在原地休息一会，不要分散了。”

干渴和炎热充斥着楚晓所有的感官，坐下休息并不能有任何的缓解，可是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完了，附近也没有取水的地方，只能先等等了，楚晓这么想着。

远处的地平线在热气的炙烤下一跳一跳的，显得恍恍惚惚，她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

……

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终于下降了不少，晚上的风在白天的温度映衬下显得格外凉爽，连带着口渴的感觉也淡去了不少，楚晓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赶紧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人呢？大家呢？她记得白天的时候大家在这里休息，然后自己觉得头一点晕晕乎乎的……就睡着了！

她爬起来四处看了看，扯开喉咙喊到：“刘老伯！”

“刘老伯！”

然而回应她的是空旷的回声。

恐惧感一下子充斥在她周围。

自己这是被抛弃了？！

她摇了摇头，本来人家也只是顺路带着自己罢了。

她看了看黑乎乎的夜，头上的星空有多璀璨，她的内心就有多茫然。而古时这种黑是真正的黑，跟城市灯火璀璨的夜晚不一样，跟万家灯火的小镇也不一样，黑夜看不到尽头，也似笼罩着未知，而未知及恐惧。

她哭丧着脸，脸上犹如所有丢了八百万的人一样的表情，虽然她没有八百万，即使她有八百万，在这个世界也用不到，所以有与无并没有区别。

现在该怎么办？她连北极星都找不到！

楚晓无能为力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漫漫星空。

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星空了，可能是因为大气污染，也可能是城市的夜晚太过明亮，掩盖了繁星的光辉。

总之，此时此刻，一种不一样的情绪掩盖了恐惧。

她记得小时候。

那时候，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每到了夏天的时候，各家各户吃完晚饭，就会把竹制的凉席搬到院子里乘凉。

还是小孩子的她就躺在凉席上，奶奶一边拿着蒲扇扇风（以及赶蚊子），一边讲故事，说的最多的就是牛郎织女。

“晓晓，你看，这是银河，这是牛郎织女星。看到那个勺子没？那就是北斗七星。”

“哇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勺子！我知道北斗七星了！”

“呵呵，下面那个最亮的星星就是北极星，北极星的地方就是北方。”

北极星！

天无绝人之路！

楚晓喜从心中来。

But……找到北极星又怎样！难不成去咸阳找秦始皇？！摔！

额，好像也不错啊，政哥应该不会一刀把自己给砍了吧？！好像，也说不准哦......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地震了，不对，准确的说是地面震动起来了。

好像是……马蹄的声音和车轮的声音！

有救了！

“等等，球噶马得！”楚晓二话不说就跳到路中间挥起爪子叫到。当时的情况虽然体现了她的动作麻利，才华过人，思维敏捷等等。

却也说明了，她是个傻X。

“你不要命了！”带队的士兵一个急刹车，马的前蹄在楚晓头上画了一个圈圈，落在了一边。

急刹之后的马也跟着重重的“哼”了一声。

惊吓之余楚晓满脸黑线，她好像感觉到了来自马的鄙视。

“前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苍老却十分有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范先生，前面有个小孩。”那个士兵恭敬的回道。

“小孩？”只见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边说边骑着马儿朝她走过来。

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天明瘪着嘴边说边打开车帘道。

“我说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瘪着嘴问东问西的。”少羽凑近天明无可奈何的说道。

天明不买账的“哼”了一声。

“你小子……”少羽拿出他的拳头威胁道。

天明见状赶紧跳出马车，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就向前跑去。少羽摇了摇头，一个纵身也跳下马车，向前走去。

楚晓瘫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匹马。

她现在确定，她被马鄙视了。

白胡子老人看着地上的小女孩，座下的马低着头，无聊的踢踏着脚。

“喂，你等等我，跑这么快干嘛？”

一个男声从远处传来。

这个声音……

楚晓顺着声音看过去，火把的光芒照射下，一个紫衣的少年朝自己走过来，一个年纪稍小点的少年追在后面。

少羽和天明！

她立马抬头朝马匹上坐着的老人看去，她说怎么有点眼熟，这毫无疑问就是范增了！

终于！终于！剧情终于要在线了啊！

她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停下来的天明、少羽以及一直坐在马匹上的范增及其他停下来的士兵，就看着这个着装奇特的女孩，眼睛弯弯的一脸十分猥琐的在那里不知道傻笑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冲过来拦我们？”范增一字一句的问道，话里话外都在使她再次面临自己是个傻子这个事实。

……

她承认，她激动了。

“我，我叫楚晓，我是逃难到的这里，然后睡着了，醒来就发现大家都不见了……”

士兵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听懂她说的这段逻辑混乱的话语。

“你说你叫什么？”

马匹上的范增注意力却集中在那两个字上。

“楚晓。”

楚晓弱弱的回答道，似乎被老人因为震惊而语调过高的问话吓到。

“战火纷飞，民生涂炭啊～”

范增停顿了一下，看着灰头土脸的楚晓突然来了这一句。

她眼角跳了跳，她记得剧情里的范增不是这样的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可怜自己？

难道有戏！楚晓内心兴奋与疑惑交织着。

“什么灰什么炭？范老头在说啥啊？”天明凑到少羽的耳朵边嘀咕道。

少羽瞪了天明一眼，一拳砸到他后脑勺上：“什么老头不老头！”

“哎呦！”天明痛呼道。

范增没有理会一边打闹的两人，接着对楚晓说道：“只是天色已晚，你我素不相识……”

楚晓一听立马晴转雷阵雨。

失望不可怕，可怕的是充满了希望后的失望。

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两眼委屈巴巴的看着马匹上的老人，就差几滴风油精熏出的眼泪。

接着，不等范增说完楚晓就开始掩面嚎啕大哭，注意是嚎啕。

此谓一哭。

“我太难了，你们不知道！”

虽然后来回忆时，她也觉得演技十分的尴尬。

此谓二诉。

“秦兵来的那天，把俺们村的男丁都给抓走了，不服从的都给当场就杀了！”

“本来秦灭六国，战火纷飞，有幸存活下来的众人聚在一块可以苟延残喘，却不知，国不存，家何在！国家没了，秦国又怎么容得下我们这些六国余民。”

此谓三编。

她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在悲伤的时候更加悲伤，愤怒的时候更加愤怒。

说完，她就接着哭，她一边掩面哭泣，一边回想自己说的这些够不够惨，是不是应该说的更惨一点，实在不行还有卖女孩的小火柴的身世可以充数，还不行就再加上灰姑娘的两个姐姐！

国不存，家何在。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如果不是秦国……

“太过分了！”天明愤怒的说道：“那些秦狗！我和大叔之前也是，一路被他们追杀！”

楚晓哭声一顿，内心一喜，有效果！

“我真是太难了！呜哇哇哇~”她抓紧时机十分配合的嚎道。

为了加深演技效果，她一边哭一边随手抓起旁边不知道谁的衣摆，犹如感冒中的汤姆猫抓起女主人的裙摆，用力的擤了擤鼻涕。

就在这时，一股十分强大的被注视感从头顶袭来。

她抬头看去。

少……少羽！

她眼睛瞪圆，那个模样似乎比少羽此刻的内心更加不可思议。

她赶紧一把甩开那个紫色的衣摆，低下头做鸵鸟状。

完了，她的形象，全毁了！

“她不过是个小女孩，带一程又怎么了？你们大人真是……额，怎么说来着？冷血无情！”

“天明，不可无礼。”一个磁性又带些虚弱的声音从一辆马车穿来：“范先生自有他的道理。”

天明缩了缩脑袋，但还是不服气的扭过头。

范增摸着他的山羊胡子，看着楚晓，似在思索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其他还是因为盖聂的那句话。

“走吧，大家抓紧时间赶路。”

楚晓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着范增，这是，答应了？

“还不上车！？”带队的士兵对着楚晓就是一吼。

楚晓欣喜若狂，爬起来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少羽和天明的背后。

（修改于202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