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天上的风吹散了他的思绪，就如浮云带走了他的思念。

贞稚炳的脑内一片空白，勉力睁开的双眼只能看到连绵云海，迎面而来的狂风让他的五官扭曲歪斜，强大的加速度压迫着他的身躯。

巨龙振翼翱翔于天际，风与雷常伴其身，呼啸的落雨寒彻透骨。

你接取天命任务“尤尔姆冈特之归向”】

令人难忘的海岸渐渐出现在贞稚炳的眼前，那是曾将他淹没于冰冷和窒息中的绝望，是无论再怎样努力都无法获得拯救的无力感。

他讨厌那样痛苦的经历，但也还是有着某种满足感。

正因为是游戏，所以他能做出“愚蠢”的选择；

正因为是游戏，所以他能像英雄一样英勇赴死。

现实中的贞稚炳只是平凡而懦弱的普通人，游戏中的龙骑士却稍微有些像是骑士了——虽然只是个会将风车当成敌人的假骑士。

生活就像玩笑，本以为毫无意义的虚无经历，却在这一刻仿若被赋予了另类的内涵，他从未有过一刻、如此想要感谢游戏的运营团队。

贞稚炳被尤尔姆冈特轻轻放在了海滩上，方才第一次看清尤尔姆冈特的全貌，那是比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山还要高耸的身躯。

若不是他低头俯瞰而下，贞稚炳甚至难以看到他的面容。

基督徒如果正站立此处，必将认定其为神之敌撒旦；又或屈从于内心的恐惧，将其视为降诞的天使，为内心的软弱寻求慰藉。

庞大乃至睥睨云端的龙躯最为让人震撼，那是超出人类认知范畴之外的生物，是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令人敬畏的大自然的伟力。

贞稚炳无法理解那样巨大的身体如何才能隐藏起来，在被尤尔姆冈特虏获前，他甚至未曾察觉到尤尔姆冈特的到来，实在匪夷所思。

轰雷般的低吼声响彻他的耳畔，宛若要将他的耳膜都要震破。

“神自当处在云端，人自当站在大地。”

“然，我又该归往何处，何处才是我应归向？”

贞稚炳毫无畏惧地与龙眸对视，宛若蝼蚁在仰望巨人的眼眸。

他轻笑说道：“你从何处来，就当归向何处。”

听闻这一回答，尤尔姆冈特欣喜地摇晃着龙尾，掀起惊涛骇浪。

但那海浪却被尤尔姆冈特的身躯所遮挡，无法波及到贞稚炳站立的海滩，唯有此处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龙骑士，我的兄弟。”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

恭喜玩家完成天命任务“尤尔姆冈特之归向”】

你获得了骑士坐骑“尤尔姆冈特”】

全服公告：恭喜玩家“龙骑士”获得神话坐骑“尤尔姆冈特”，让我们为他献上喝彩和掌声！】

尤尔姆冈特的身体逐渐缩小，直至贞稚炳能够骑上去的大小；

他亲昵地蹭了蹭贞稚炳的脸颊，叼起衣领而后让贞稚炳坐在他的背上。

随后，向着远离德林克海域的方向飞去，那是希林要塞所在的位置。

“所以，大老远把我带到德林克海域的原因是什么？”贞稚炳陷入了沉思。

大概，类似于游子归家，某种告别远方的仪式吧。

……

坐骑：尤尔姆冈特】

等级：level.1level.30】

种族：龙类幼年深海龙】

技能：真理贤者可运用游戏中一切技能】

好感度：0随时可能叛逃】

主人：龙骑士】

受到贞稚炳等级的限制，尤尔姆冈特也从巨无霸变成了小绵羊。

明明面板上的好感度恒定在了最低值，但尤尔姆冈特的态度却仍是如此亲昵。

贞稚炳秉承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尤尔姆冈特，你是怎么办到的？”

无论怎么想，这种光速白给的行为都不像是游戏运营方能够容忍的范畴，如果他是苟策划就先将龙骑士的内测资格给取缔了，然后将尤尔姆冈特回收或是销毁。

尤尔姆冈特的存在本身就打破了游戏的平衡性。

“如果你问的是，我是如何颁布‘任务’的话，那自然是运用了一些小技巧。”

尤尔姆冈特嗤笑着说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要明白了就能很方便地运用。”

“——如果你问的是，为什么‘好感度’维持在0，那是方便我随时可以叛逃的设置。”

回想起苟策划版本更新后的设定，贞稚炳隐约有了些许明悟。

他喃喃道：“只要你叛逃了，就能立刻恢复level.30的等级……对吧？”

真是过于便捷的设定……得想办法瞒下来这件事。

尤尔姆冈特大笑道：“不愧是兄弟，很快就明白了这套系统的缺漏之处。”

“等级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是单纯的数据而已，毫无用处。”

贞稚炳隐约察觉到尤尔姆冈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尤尔姆冈特继续说道：“如果这些都不是你想问的，那我明白你想问什么了。”

“你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我还活着这件事？”

贞稚炳沉默地点了点头。

太异常了，这样流畅的对答，根本不可能是人工智能那种东西。

他不是没想过有人在背后扮演，但一路看下来却又不像。

不如说，有这种演技，来假扮他的龙干什么？

在贞稚炳看不见的视野中，数据流淌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就连尤尔姆冈特呼吸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数据流，血管中的血液也不过是数据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因为祂们期待着我这么做。”

尤尔姆冈特的回答有些出乎贞稚炳的预料。

“我不知道祂们想要做什么，但祂们必然需要我的存在。”

尤尔姆冈特扭头看向贞稚炳，无声地咧嘴笑着。

“或许是你的同胞也说不定。”

贞稚炳蹙着眉，他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说了一大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见状，尤尔姆冈特摇摇头：“你看，说了你也不懂。”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变强吧，挣扎着、拼尽全力地变强吧，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然后，你可以告诉我，你找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