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始不久，李世民心疼长孙皇后的身体，便让四妃送她回了寝宫休息，自己则唤来歌舞伎，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和众人饮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醉意微微涌，加曲辕犁出世让众人心中欢喜，俱是开始有些放浪形骸。

歌舞完毕，太子李承乾忽然朝李世民拱手一礼，轻笑道，

“父皇，今日正值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单单是歌舞助兴未免有些乏味了……”

李世民虎眉一挑，笑道，

“太子有何建议？”

李承乾微微转头，看向李绩身后的李临，朗身道，

“孤前日听老师说，子义曾作《正气歌》，浩然无双，可为儒道定纲之作，也曾有幸拜读，的确乃是旷古绝品……

今日月中天，光华倾撒，乃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不如请子义选景吟诗如何？”

李世民若有深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眼眸深处有一道复杂之色闪过，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微微颔首，同样看向李临，笑问道，

“子义诗书双绝，不知朕今日是否有幸，能够聆听大作？”

李临似笑非笑的与李承乾对视一眼，淡然中带着少许寒意的目光看得李承乾身体一颤，下意识的感到一阵寒意涌现。

不过李临也没有发作，只是起身朝李世民拱手一礼，笑道，

“陛下容禀，诗词不过小道尔，子义一般不会吟诗作词，

不为其他，而是怕我诗词一出，从此文人不敢再作诗词而已……”

“嘶~”

听了他这句话，在场的一众大佬并所有纨绔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子还真特么的没有辜负“狂少”之称，竟然敢在这种场合还如此狂妄？！

在座的可不止是武将，还有文臣！

能够坐到这里的，俱是朝堂之的大佬，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虽然治理朝政多年，但是学识之依然有着大儒水平！

更不要说，还有文坛泰斗、士林领袖的孔颖达在座！

人家孔家虽然以经义文赋见长，但是孔颖达本人也极擅诗词，笔下佳作无数。

单纯以诗词的意境、用词而言，堪与《正气歌》相比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孔颖达本人却没有跳出来斥责李临，因为他也很想知道，李临究竟有何底蕴，敢放此豪言……

李世民眸光微微闪烁，刚想开口，却听下手的李承乾忽然抚掌大笑，

“好气魄！好自信！子义真不愧乃是天纵奇才，孤侧耳以待，静听大作！”

李世民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李承乾一眼，却见他双眸半眯，面色酥红，斜斜的靠在椅背之，明显是已经酣醉。

他心中暗道，

“难道是朕猜错了，太子只是因为醉意涌才顺着子义的话头说到此处？”

心念纷杂之际，他忽然注意到李承乾端着酒杯的右手极其稳定，竟然没有丝毫颤抖，当即恍然，

“这个臭小子，居然在朕的面前装醉？！

他是存心针对子义的！”

联想到关于李临这几日行为的情报，李世民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三日前，杜荷诱导张亮三子去挑衅子义，被其当街断臂，并识破了杜荷的计谋，恐吓于他……

杜荷必然是是求到了承乾那里，凭借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承乾这才帮杜荷出头，要好好压制子义！”

想明白了这些，李世民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心中有些欣慰。

以往他一直不喜欢李承乾，认为他脾性过于懦弱良善，完全不具备成为一代明君的潜质。

五年前，因那场意外跛足之后，他对李承乾的不喜便不再可以掩藏，而是逐渐表露出来。

李承乾也因此心灰意冷，逐渐堕落，开始沉迷酒色，不思进取。

不曾想，今日，他居然在李世民的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虽然李承乾的演技实在有些拙劣，被李世民一眼看破，但是单单是这份心思、这盘布局，便让李世民心中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想要当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掌控朝局的平衡。

不光光是文武之间的平衡，还有官宦与世家间的平衡，勋贵与平民的平衡，甚至是这些大平衡下的小平衡。

而要想真正的掌控它们，第一个要素便是要会演戏！

生、旦、净、末、丑，任何角色都得会演，而且必须要演好，演的淋漓尽致，演的自己都相信！

思虑到这一点，李世民便没有喝止，而是对李临笑道，

“子义，既然你有此自信，那朕也要一饱耳福了……”

在他看来，李临虽然才华惊世，但性子实在太过飞扬，不妨借此良机稍作压制，日后提及也可以说是宴席游戏而已，不至于让他心生怨气。

李临的目光在李世民与李承乾这对父子的身流转不休，将他们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自然也猜到了他们的大概想法。

他摇头一笑，心中轻声道，

“李承乾啊李承乾，你自己撞来的，那就不要怪本少爷了……”

当即起身，直接离席，来到大殿正中，对李世民拱手一礼，笑问道，

“既然陛下与太子殿下有此雅兴，那子义也就只能对不起后来文人了……

还请陛下命题！”

李世民稍一思忖，忽然抬手指向大殿之外，笑道，

“今夜中秋月圆，便请子义以‘月’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李临剑眉一挑，朗声问道，

“请问陛下，只需以‘月’为题即可，不必强调中秋时节吧？”

李世民笑道，

“只要以‘月’为题，其他一概不限，任凭子义发挥！”

李临微微颔首，笑道，

“请陛下赐三丈白帛九卷，松香墨一桶，粗豪一枝！”

李世民肃容道，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