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希达尔把那个巨蛋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端着，仔细端详着，那“蛋”质感坚硬，上面有着稀疏的暗褐色细小斑点，通体玉白，只是个头略大，单看模样来，可不与一般鸡蛋别无二致。他随既上前把蛋交到莫里手中。

只见莫里再次从袍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最后才掏出来一个装着黄绿色液体的瓶子，那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可怕的液体，不停冒着泡，见之就会想到黑暗童话故事里的剧毒魔法药水。

莫里把打开的瓶口一倾，液体便倒在了蛋壳上，呲一声，就像是纸张浸入了浓硫酸，蛋壳被腐蚀成了渣，随着液体流到地上很快升华消失不见，而莫里拿着蛋的手却毫发无损。再看去，就只能看到一个透明的球状物静静待在莫里的手心里，却是一个常见的水晶球。

“一点小手段，别在意”，莫里讪笑着说。

公爵倒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这难道不是普通的水晶球？”。

“孤陋寡闻，这可是晶钻制成的，古代遗产，跟那些魔晶制成的普通水晶球可不一样，这可是魔具，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拿出来”，莫里有些不耐，似是不愿多说。这下公爵也不接话了。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完了我好继续自己的研究”，莫里催促道。测试资质这种小儿科的事情还要麻烦他，诶，赶快完事赶快走人，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才没有功夫把时间花在这种小事上。

周围的人一听是魔具，都把眼睛放到了那颗平淡无奇的水晶球上。古代遗产？远古遗留下来的魔具？

要知道，现今的魔具大多掌握在极少数擅长魔法的种族手中，而能够从遗迹中完好保存的魔具实在是凤毛麟角，因此这个水晶球虽然看起来普通，却由不得人不多关注几分，毕竟单从价值上而言，莫里就像是拿着一座小金山，山上提笔大书“快看我，快看我，我很值钱”几个字，也难怪四处流传说法师都是坐拥金山银海的资本家了。

而另一边，亚希达尔还没从莫里戏法一般的手段中回神，他实在是无法理解那液体是怎么把蛋壳溶解掉，又怎么做到不腐蚀皮肤只腐蚀蛋壳的，又是如何在掉到地上之后才消失的，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比他学过的所有化学反应都神奇的多。这，就是法师的魔药？他对法师这个职业也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有兴趣。

当看到莫里手中的水晶球，无比平凡，只比玻璃通透了些，里面也只是多了些反射着阳光的晶花，他的那份好奇和兴趣也就挥散了一些，而灰袍，水晶球这些东西，倒是会让他联想到使用塔罗牌的占卜师，跟神秘莫测的法师沾不上什么边，倒是有故弄玄虚的固有印象。不过，魔法都有了，其他的奇异事件也就不难接受了。

直到他听到莫里的催促声，这才回神。他慢慢走到莫里身边，静静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别担心，双手扶在它上方，闭上双眼，用心感受，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莫里慢慢蹲了下来，然后从下方拖着这个水晶球，神情温和而庄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似乎先前一系列的智商脱线行为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亚希达尔本来很紧张，中途这么一闹反倒镇定了几分，看着莫里的神情，也只是心头紧了一下，他把手轻轻贴在水晶球上，入手的触感冰凉，丝丝的寒气顺着皮肤接触的地方钻进了身体，让他不自觉脑中一颤。

心里想着，“老天爷，之前那些都是瞎想的，看在你不声不响把我弄来的份上，不说让我龙傲天一把了，至少也是个中上游资质才好，是金子还是石头，可就靠你这一回了”。

“闭上眼睛，放空思维，我会引导你，放松下来，顺其自然就好”，莫里的话传来，有些低沉，像是天然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亚希达尔的心更加平静。

他慢慢感觉到身体内有一股说不清的玄奥气息在四肢百骸之中游走，这股气流若隐若现，十分微弱，却时不时彰显它的存在感，让人隐隐能感觉到，却又似乎并不存在，所行之处，时而温暖，时而冰凉。可即使如此，亚希达尔的眼前却始终一片漆黑，什么也无法看到。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会不会有是搞错了，感觉是挺舒服的没错，难道是我闭眼的方式不对？还是要五蕴皆空，打坐冥想？但是这些我都不会啊。不对，我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应该什么也别想，专心感受才是，不能想了，不能想了。亚希达尔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用心细细感受，认真想象着眼前出现的东西。

“仔细感受，把你看到的说出来”，莫里的声音紧跟着传递到他耳中。

亚希达尔什么也没有看到，自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悄悄睁开右眼，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人。所有人都静静站着，从表情上猜不出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随即把左眼也挣了开来，看着莫里斟酌地说道：“阁下，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这算不算是正常情况？”，语气中有一些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小心。

“再试一次，你不要分心，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莫里对着亚希达尔微微一笑，语气却重了几分。

亚希达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除心中隐隐的失落之感，怎么可能呢？他才不相信自己会这么没用，一定是自己不够心静的缘故，他再一次闭上双眼，仔细体会那股在身体里游走的气流，想像水晶球中会出现的场景。不知不觉就入了神，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又是一轮闭目观想，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黑暗，而是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他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阵引力牵引向上升去，身上却有了桎梏，不能移动分毫，这一切好似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千万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分不清身处何方，直到身上的桎梏消失，失重的感觉才让他不自觉睁开了双眼，入目却是一片璀璨。

只一眼，他就被自己眼前之景震慑了心神，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四周有着数不尽的星辰，它们闪耀着五彩缤纷的色彩，旋转，飘移，星辰闪烁，星云环绕，四处的光芒像是蝴蝶，在漆黑一片的幕布上翩然起舞，无数的星云不断凝聚成明亮的星辰四处跳跃，却也有不尽的星辰瞬间支离成薄沙一般的光亮尘埃然后逐渐消失，诞生，闪耀，湮灭，尽在一瞬之间。

一瞬即是永恒，一念即是万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亚希达尔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观看着眼前一切，欣赏着这来自宇宙浩瀚星空的表演，在毁灭中新生，在成长中破灭，循环往复，不知所终。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一个从没见过如此奇景之人的震撼，是观天地之浩渺的寂寥，还是禺身于景的缱绻眷恋，也许，正是这些情感糅杂在一起，才让他无法分辨。只一点，他很安心，说不出的安心。

像是千年，万年，数不尽的时空里，自己曾在此欣赏了无数的岁月，守候了不尽的春秋，又像是他仅仅只是过客匆匆，不曾带走一片云彩。

他想要触摸眼前的星辰，那些星星闪耀得那么近，伸出的手只差一点就要接触到，星光顺着指缝漏到他的眼中，让他有一种可以把星辰紧握在手中的错觉，但他却始终无法做到，明明那么近，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远，远在天边。是了，那距离很远很远，比一光年还远。

他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这时，突然，星云破碎，星辰支离，一切都在消散，像是过眼云烟，什么都不存在了，什么都不曾出现，四周又变成了最初的漆黑一片。而他也猛然睁开了双眼。

却说另一边，当亚希达尔再一次闭上双眼不久，那用来测试的水晶球就发生了变化。

先是一阵黑色的烟雾蔓延了整个水晶球，让水晶球看起来比最昂贵的黑水晶还要深邃，这些变化，莫里并不惊讶，这一切只说明这孩子有着黑暗的魔法天赋，而且天赋很好。只是没过一会儿，白色的光芒从水晶球的中心散发出来，划破了黑暗，静静在黑暗中心悬浮。

看到这里，莫里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光明和黑暗，看似不可相容的两种属性的魔力此刻却十分地融洽，相互之间没有吞噬，没有摩擦，只是静静像水一般流淌着，那白光在黑暗中心旋转，像是漩涡一样，耀眼夺目。

可是不一会儿，黑暗分化，光明散开，整个水晶球瞬间就变成了黑暗和光明争夺的战场，黑白相间的风暴四处肆虐，打着旋相互掠夺，似乎只要不吞噬对方就誓不罢休，相互接触的地方甚至传来阵阵细小的轰鸣。

莫里的神色紧张起来，他的水晶球啊，他的晶钻魔具啊，这小子再不停下来，自己的测试球怕是要被毁了，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水晶球内的战争就戛然而止，没有黑暗，没有光明，只有依旧反射着太阳光芒的透亮晶花，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这让他狠狠松了一口气。怎样都好，只要他的魔具完好无损。

莫里一抬头，就对上了亚希达尔充满惊愕的双眼，心中好奇，脸上却半分不显，他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亚希达尔没有着急说出口，他有一种直觉，如果就这样什么都说出去的话会引来不可预估的不良后果，所以他略微犹豫便撒谎了，“我看到了一片黑暗，还有许多的光球”。

莫里听了亚希达尔的话，心里信了几分，光明和黑暗么，与水晶球之中呈现的情景很吻合，倒也对的上，只是……可惜了啊……

突然，喀嚓一声，莫里托举着的水晶球就此碎裂开来，像是从内部爆破，水晶球一瞬间就化作了无数的粉尘消失在莫里的手中，一阵风，尸骨无存。

亚希达尔看着悬空的双手，没有痛感传来，但是紧贴皮肤的感觉却消失了，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阵流光溢彩的沙幕，便下意识双手环胸，退后几步，远远躲开，像是害怕被爆破的水晶球伤到。然后才看到莫里一脸的不甘，懊悔，不可置信，愤怒，悲伤等等的情绪统统糅杂在一张脸上。

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他连忙摆手说：“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它自己碎的。”

而莫里则呆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连半点碎屑都不曾留下，微风打着旋拂掠过他的脸颊，卷散了一地沙尘。他一脸的悲痛欲绝，长嚎一声，声音尖锐，刚才的云淡风轻象是幻觉，“我的水晶球，我的魔具啊”，然后头一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人群瞬时骚动了起来，魔导师当众倒地不知所觉，找人的找人，围观的围观，乱做了一团。过了一会而才有人开始组织人群，簇拥着不省人事的莫里离去，只留下亚希达尔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