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刺破胸膛的疼痛感随着沈宁熹的清醒随即便也消散了,只是那个疤痕仍在——
确实是唐钰拉的弓。
准头不错,义父教的。
沈宁熹再无睡意,起身披了件干净外衣,溜达着下了竹楼往外去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支通体漆黑的玉笛,笛末坠着绺暗红色的流苏穗子,精致好看。
唐婉儿是被一段不成曲调的笛音吵醒的。
天色已经大亮,同屋的哑巴妈早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空气中隐隐还有烧柴禾散出的木香烟火气。
“妹子醒了吗?你昨儿托臭虫到镇上客栈取得包袱拿回来了。”虎牙牙咯咯叩了两下房门。
“哦,这就起了,包袱搁门口吧。”唐婉儿打了个哈欠,清了清嗓子又道:“谢谢你牙牙哥,还有臭虫哥!”
“甭提谢字了,金条都给你充公了,那包袱里就剩下两件衣裳了。”
虎牙牙声音渐渐远去,唐婉儿不禁委屈扶额。
自己这工打的可真是糟心啊。
毕竟还在试用期,唐婉儿也不敢赖床太久,生怕被那混账领导一个看不顺眼给解雇了。
他解雇要命。
唐婉儿换了身浅绿色长袍坐在镜前梳发,她的衣裳依旧还是华丽丽的男款——
出门在外,唐婉儿觉得做姑娘不如扮公子方便。
索性头发就不扎束了,反正整个寨子里都晓得她是女儿身,随手拿根丝带挽了发,不上一点粉彩的她就像是雨后新绽的白杏花,素雅干净。
当唐婉儿慢吞吞晃下小竹楼的时候,哑巴妈已经把大部分该干的活都做完了。
厨房里秀才帮忙烧着火,锅里煮着金黄的南瓜粥,哑巴妈正在一边案板上切白菜。
“哑巴妈早啊!秀才叔早啊!”
唐婉儿热情的过去打着招呼,前者头也没抬,手下刀工不乱,后者倒是蛮生涩的应了句:“早。”
“我跟你一块生火吧,”唐婉儿搬了板凳坐在灶台旁,好奇打问着秀才道:
“叔今天的勒索信写了吗?改天也教教我那玩意怎么写吧,我也想多学门手艺。”
“这算哪门子可学的手艺!”秀才笑着往灶里添了柴:“我这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为匪,其实我本来是个读圣贤书的。”
“圣贤书?这样啊,那叔您肯定可有学问了!您来教我念书吧?!”唐婉儿来了兴致。
中年大叔能得到小丫头这样的吹捧,心里早就乐开花了:“丫头不错有上进心,不像寨里那帮野蛮人。跟着我念书将来必成大器!”
唐婉儿倒没想着成不成大器的,除非未来几年沈大寨主吹灯拔蜡翘辫子,不然她这日子一眼就能看见棺材板里了,实在没什么可追求的。
她只是想要多找点事情做,能让以后日子过得充实些,别那么无聊了而已。
搁哪不是过日子啊?快活最重要。
“叔要教我什么?我好跟领导申请一笔买书款。”唐婉儿脸上笑出了两个梨涡旋儿。
“《唐诗三百首》怎样?有兴趣吗?”
唐婉儿抽抽嘴角认真道:“叔,我十七了,这个连带着《弟子规》我六岁就会背了”
“人才啊!”秀才夸赞着,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
“我有一本能治天下的奇书,只是那上面文字晦涩难懂,十分高深玄妙,说来惭愧,我也是苦读了小半辈子才略通一二,你敢不敢挑战一下?”
“那是什么书?”唐婉儿好奇心都勾起来了,心道不知会是哪个神仙洞府里遗失在外的学林秘籍。
“《论语》。”秀才铿锵有力道:“孔老夫子所著,我有市面上买不到的插图版。”
唐婉儿仰望着秀才坐等被崇拜的骄傲神色,抿抿嘴唇憋住了伤人自尊的笑容:“叔,咱还是烧火吧……”
“那你学不学这个?要是觉得难了咱们还可以从《诗经》读起,我也有插图版。”秀才兴致不减的推荐着。
唐婉儿弱弱嘟囔道:“小女子不才,改日有时间了我给您默篇《资治通鉴》,您有兴趣了可以翻翻,呃,那上面故事不错。”
“……”
秀才完败,十分遗憾的长叹了口气:“学而时习之,不进则退啊!”
唐婉儿:“……”
总共没念两本书,还他妈都记串号了。
_(: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