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受过伤，为了保护自己，会把自己缩在壳子里。他们需要时间疗自己的心伤。

方泽接过，这些日子，心伤好了许多？

手被他的手碰到时，梅香的心不由地跳了一下。

梅香想，大概是男色误人。

他不说话时似山水画般的淡雅，说起话来，又似锦缎一样的夺人所有的目光。

两人一时无话。

亭子里许多人，或站或坐。

她就坐在他的身旁，手握住衣衫的一角，来回拨来拨去。

良久。

他如碎玉片的声音从她正前方传来。

他站着，对她说：“不下了。四处逛逛吧。”

“逛？”只是一个字就吓了梅香一跳。

这是对寺庙以及对神灵的不敬。

他作为国师，明知却还还这般说，着实不合适。

梅香望着他。

方泽似无察觉一般。

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中。

有人挤过来。

方泽皱眉。

他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因人多的原因，她险些被拽的手腕脱臼。

她望着肉眼见红的手腕，不由地有些心塞。

倒霉！

是不是国师都不食人间烟火的，所以才这般的不知手中的轻重。

他拉着她，好像是拉着一件死物一样，心无旁骛，只知道死死拖着她走。

梅香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

“你可以轻些吗？”梅香弱弱地问他。

人声鼎沸，淹没了她的话语，他未听到。

梅香向前，掂起脚，凑到他身旁。

“你可以轻一些吗？”

他没有转头看她，不过握住她的手松了一些。

有用。

梅香欣喜。

终于，他们挤到了西殿。

方泽松开了她的手腕，她也跟着他松了一口气。

寺庙中的佛像，威严耸立。

她一一望去，跪拜。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是那路神仙，可是，她觉得见面了，总是要行礼，对于神佛自然要行跪拜之礼，才能显示自己的诚心。

她跪在蒲团上，向旁边的蒲团看了一眼，无人。

有些讶异。

她环顾大殿，四处在大殿内寻他。跪拜的人中无他。

他莫非真的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吧？

梅香看了一眼殿门外，果然看到那一角月白色的衣摆在风中飘动。

等走近，那张似画的脸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梅香暗暗地想，他不行跪拜礼，肯定有他的理由吧？

他不是那种无礼的人。

莫非是为了隐瞒身份？

梅香想了想，也不无可能。

进入卧佛殿，她走进，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淡淡地笑了笑，对她摆摆手，示意她自己进去。

梅香收回观察他的心思，回头，跪拜，虔诚地向众位神佛问好。

出了门，他跟了上来。

她本是走在前方的，可他步子大，一会儿便赶到了她的前面。

“去大雄宝殿吧。”

经常来这里，他对这里了如指掌。

几个转弯，她们便走到这个更为让人心生敬畏的殿宇。

“你不进去吗？”她抬脚跨入门内，回头问已经在门口站好的方泽。

他对她摆了摆手。

“快进去吧，等会儿，你还要绕佛塔。”

似乎赶时间的是他。

她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他。

仍旧是她跪着，他站着。

站在佛塔下，她抬头数了数层数七层。

踏入佛塔内，他依旧站在门外。

这一次进门，她没有看他，此时人少，她虽然疑惑，可是，她知道，他是不会进来跪拜的。

她跪着，慢慢爬上塔顶再跪着，而他站在塔下悠然地向她再一次地摆摆手。

把佛殿走了一遍，他一片风淡云轻，而她则不同了。因为一直忙着跪拜，所以她衣衫上沾了些许泥土，甚至头发都有些散乱了。

哎，没有对比就不能显出自己到底有多虔诚。

梅香一直担忧自己不够虔诚，如今他在身旁，她莫名有一种自己比国师还虔诚的念头。

只是这刚冒尖，梅香就掐灭了。

从佛塔上下来。

梅香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国师信鬼神吗？”

他低眸看着她，潭水一般的眼睛，似笑非笑。

“自是信的。”

“既然相信，为何不跪？”梅香不解，问他。

“这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你看这些跪拜的人当中，有多少是真诚地相信的？有多少人是不相信的？可不管他们相不相信，他们都跟随大众跪了下来。可是即便他们跪的膝盖发青，该不信的还是不信，而该信的，即便不跪，心内也存有一片天地。”

梅香沉默，似乎懂了他说的，可似乎有什么都不懂。

大概是她太笨的缘故。

她围着塔底，一边按照一旁的指示念着佛经，一边默默地绕着佛塔走。

这一次，方泽站在她身旁，与她一起绕佛塔。

梅香问他：“这样，功德真的会大吗？”

“你信吗？”他问她。明亮的黑眸望着梅香的时候，似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到其中，不能自拔。

梅香一个激灵，忙点头。

“信。”既然做了，就一定要信自己没有做无用功。

方泽勾唇一笑。

走在了她的前方。

梅香没有跟上去，而是选择跟在他身后，像那时雪夜一般，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口中念念有词地完成了绕塔。

塔有七级。

每一层都烛光闪烁。

梅香仰头，带着敬意从走廊中走出，看身旁的一个女子央着一个小和尚要撞佛钟。

小和尚被缠着没法，就答应她让她撞一下。

钟声宏亮悠扬。

梅香望着，出了神。

方泽拉着她衣袖，本想走，见她站着不动，目光灼灼地看着一个女子撞佛钟，那样子，似乎很想也试试看。

方泽想了想，也未尝不可。

她可撞得，梅香自然也可撞得。

走向前去。

他从宽大的云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小和尚。

小和尚一见，有些惊讶地唤道：“国师！”

方泽把美玉般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轻声说：“小些声。我现在还不想惊扰到方丈。他老人家这时候应当在午休吧？”

小和尚点头，确实如此。

“我来此地不是为了公事，你只当没有见到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