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求，于他而言无关。

“抱歉，周姑娘，若是病了，请就医，我不是郎中。”

只一句话，便直截了当的拒绝。

“国师，我虽不是国家重臣，可好歹国家重臣之后，你如今，如此待我，不担心日后生什么祸端？”威胁的意思已经言明。

方泽自来到梁国，半月之内取得陛下信任。虽说如今在朝内名声四起，可势力却很薄弱。他不拉拢人，人也无法拉拢他。

这一点来说可谓说软硬不吃。周惠偏偏不信这个邪。若是能拉拢这个人，她就不用嫁给那个卧病在床的杨家二少爷了。

为了终生幸福，她不得不赌一把。

方泽听到，不怒反笑。

那一刹那，如春风润心。

梅香不由地眨了眨眼，世间多以美来形容女子，而他一个男子胜任这个字绰绰有余。

周惠同样被晃了心神，心头不由蹦蹦乱跳。

“素闻周将军治军有方，却不知治家却一般。”

一句话未说一个脏字，可话语中的诋毁却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小姑娘的心。毕竟还年少，又加上他说的是自己奉为神明一般的父亲。

女子差点就破口大骂。

可她毕竟受过几年的教养。

额头的青筋直冒，最后只是说了一句。

“你胡说！”

梅香愣了愣，却也立马反应过来，方泽这是一句话踩到了别人的痛处。

是人总有一个地方是不能让人说的。

一说即便素养再好也会炸了毛。

她是没有想到方泽这一句话就让面前看起来很是聪慧的女子炸了毛。

这女子原本长得英姿飒爽，可是这破口的一刻，脸色和神情都有说不出的丑态。

梅香沉默。

她也有这样的时候。

低下头，不想被牵入其中，她有想要离开的念头。

梅香望后撤，无奈，衣衫被人踩住了。

梅香皱眉，这国师果然专会挑人痛处。

知道她对衣衫有阴影，他还如此。

她立马停下脚步，直直地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女子还想要说什么，被他气到。

一时间，想要说的话，抛到了脑后。

只是指着他，脸因为激动，有些通红。

“我是不是胡说，对你来说重要，对我来说不重要。周惠姑娘，你可明白？”

女子脸上无彩。

终于明白传言。

这人的心真的太冷。

见硬的不行，周惠平时是不屑装弱的，可此时，不得不拉下脸皮，低声哀求。

“国师，我刚刚是一时着急，才会这般口不择言。你是什么人？一直都是我奉为神明的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

方泽没有说话，退了一步。

周惠往前一步。

“国师，我真的是不愿嫁给那人。我有心仪之人，我此生只愿与他相守，除他之外，任何人，我都不愿嫁。”周惠说得真挚。

方泽眼中的神色依旧淡淡的。

他低声说：“杨家那小子，你见过吗？”

周惠摇头。

“你未见过，怎知不愿？”

周惠哑口，却还是执着说：“我不愿。”

方泽低声呵笑。

“你应了。算是一桩良缘。”

周惠皱眉：“我没有想到堂堂国师竟然是这么不懂慈悲的人！”

方泽拉着梅香，转身。

“慈悲？”

周惠见男子声音不大，却也掷地有声。

“那也要知是非。”

周惠沉默。

“是非？我嫁与不嫁关是非什么事？”

走了一段。

他突然问她。

“梅香也觉得我无情吗？”

梅香摇头。

“为什么觉得我不是无情？”

梅香抿嘴，过了一会儿，说：“有些事不该插手。”

“比如说？”

“比如说刚才女子的嫁娶。”

“为什么？”

“她怎知她现在执意嫁的人一定是个良人？”

这次轮到方泽沉默。

他抬手想要摸女子的柔软的头发，最后，改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去吧。”

“嗯。”

周惠的喊声终究引来了许多人。

送子娘娘门口不知何时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满为患地趋势。

方泽拉着梅香挤到门口终究停了下来。

“你先走。”他低头悄悄对梅香说，把伞递给她。

知他避不过去，她也不执拗地等他。

梅香接过伞，轻点头，融入人群中。

见他走来。

院内有人开始跪下，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等梅香走出三十步转头来看他时，有被眼下的场面震撼到。

这些人跪他，不是因为权利威严下的不情不愿，而是因他个人而跪拜于他。

梅香站在一棵树下。

仰头望天。

她曾也见过这样的场面。

旁人也曾这么跪拜于娘亲爹爹。

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梅香拿着伞，转头，轻笑。

原来，她的恩人是个了不得的人，他跟爹爹娘亲一样喜救助于人吧。

方泽定住自己。

跪下的人中念念有词，大多有所求。

他一人之力又怎能救助万民，有时必要借助外力。只是这次，他来青山寺本身是保密的事情，可不小心被周惠认出，导致场面混乱。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喜身旁有太多人，如今这种，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他轻唤了近旁的一个小和尚。

“速叫方丈来。”

小和尚点头，忙去寻。

梅香原本是要走了，可当人走至大门口，却被庙门外的男人定住了脚。

她有些痴痴地望着。

一人躲在寺内的姻缘树下。

她再次看了他一眼。

他胖了一些，也白了一些，想想也知晓，最近他春风得意。

在重重的人群中望去，她轻而易举地认出了他，而他正低头搀扶着她的夫人下轿。

那是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指甲上涂着红的蔻丹，再往上看，新月般的眼睛眯着笑。

梅香抽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由地缩了缩。

她以往不晓世事，自是觉得人与人是平等的。

可光阴告诉自己，她与旁人是有差别的。

世上的落花都没有相同的，更何况人？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嫁娶的乐声从早上一起吹到晚上，绵延不绝的，没有停歇。

他终究食言，娶了另一人。

那一天，她站在城楼上，那一晚，她呆呆地坐在窗前一整夜。

她抱着自己，对自己说：“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