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梅香错觉。她发现方泽待在府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你没事要做吗？”给方泽不知泡了多少茶水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我忙了许久了，总要有休息的时候。”

梅香点头，这话很有道理，只是他这休息的时候未免太久。已经半个月了。

“陈婶，过两日要回来。”方泽翻了一卷书，抬眸看她。

“陈婶回来后，也可以多多陪着你话。”

“之前陈婶去了哪里？好久未见她身影，还真的很想念。”

“陈婶回老家了。她老家在很南的地方，一来一回差不多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

梅香安静了下来。

“原来这么远？”

方泽点头。

“我家好像来回也需要这么长时间。”

方泽握住书卷的手不由地紧了紧。她还是要走？

抚了抚额。不过好在离禾那子在京都。

“好想回家看看。”

“想家了？”

“嗯。”虽然那里已无人，可还是想要回去。梅香想这便是思乡之情吧。就是那么一瞬间，整个人想要立马出发，回去，回家。

“神医还在托人找。等找到了，我带你过去拜访。”他看着她。

梅香想起这里有一个神医，相传视财如命。可他的神医与她的神医不是一人。她的神医不在京都。

那是一个到了不惑年龄的前辈。

她把袖中信递给方泽。

方泽接过，读了一遍，立马懂了。

原来此神医非彼神医。

她这是要离开京都。

不走，不行吗？方泽没有问出口。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她才能留下。可如果开了口，她还是坚持走，他该当如何？

方泽心绪很乱。

他望着梅香，再次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她煮的越来越好了。

不由地又喝了一口。

他开始称赞起她的茶艺。

梅香笑了笑：“这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幸亏，她当时没有放弃，要不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泡出这么好喝的茶水。

这是意外之喜。

“你这是真的要走？”突然间，他又把话题传了回来。

梅香定了定，点头。

“是。”

“为什么不能请这里的神医教你？”为什么非要在请前里之外的人教你？为什么，不能离我近些，在我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等我。方泽有许多话想要。

梅香沉默。她也考虑过。

只是最终还是想要回去。

夜晚。

梅香因为下午喝茶的原因，了无困意。

她披着衣服走出去的，恰好看到院内方泽正坐在亭子中，好像在对月饮酒。

走近了些。

确认了，是酒。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酒。

“在喝酒？”梅香问他。

方泽摇头，之后点零头。

他脸色很红。

月色下，梅香看到了他醉醺醺的模样。

“你醉了。”不是问句，是陈述。

梅香望着他：“怎么，有心事？”

方泽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悄悄地附耳跟她：“这是秘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梅香无奈地皱了皱眉，瞟了一眼酒坛。

她想要从他手中夺回酒坛，奈何，他紧紧抱住，犹如护崽的老母鸡一样。

梅香每次伸出手，都被他响亮地打了一下。

很痛。

梅香闷哼。

他凑了过来，看她。

“很疼吗？我帮你呼呼。”

“呼呼？”梅香一脸尴尬，这喝醉酒的方泽与平常不大一样，似乎心智降到了孩童。

着，他就凑了过来，嘴巴对着手掌吹气。

嗯，一股酒气。

梅香扒拉了一下他脑袋。

“不痛了。”

他这才作罢。

他又抱起酒坛，喝了一口。

梅香想要拦住，没有拦住，不由地上前扯住他的脸。

“大胆，我的脸你也敢碰！”着，他凑近，“你是谁？”

把手放在梅香的脸上。

他静静地描摹梅香的模样，怔了怔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梅香。”

梅香的心一颤。

她知自己在做什么，也知自己的心，只是……

人想要退回去，却被方泽抱住，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呜咽：“梅香，你别走。”

“你别走。”

梅香的鼻子一酸，差点点头应了下来。

她也不舍离开，只是有些人离开也许对双方很好。她不知自己再待下去，会不会越来越难以离开他。

他真的很好。

回抱住方泽。

怀中是温暖的，是属于他特有的茶香。

她细细地同他一般，描摹他的眉眼。

有些人离开，不是不喜欢，不是舍得，而是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留给他，最好的东西。京都中，只要他还是那个声名鹊起的国师方泽即可。她不愿伤害他的，是自己。

趁一切未挑开，抽身离开，是目前她最明智的选择。眼泪如珠，颗颗坠落。可她还是笑着。

“方泽。”

“嗯。”

“你的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我的秘密，谁也不能。”

梅香觉得这很绕口。不过还是问出接下来的话：“你喜欢饮茶吗？”

“喜欢。”

“你喜欢梅花吗？”

“喜欢。”

“你喜欢梅花泡出的茶吗？”

“喜欢。”

有些紧张地问：“那你喜欢梅香吗？”

梅香等他回答的。

方泽对她歪了歪头，笑：“喜欢。”

梅香只觉得夏最闪眼的流星也比不上此刻的美丽。

灿然一笑，她点头：“我也喜欢方泽。”

“那你还走吗？”

梅香没有答应不走。自那日见到秦昱他们后，便一直一直做着很悠长很悠长的梦。梦是血腥的，现实也是血腥的。

她们身处乱世。

她因在京都，倒忘了这世上有多人正受着离乱苦。

人生在那一刻突然找到了意义。

爹爹娘亲应该是欢乐的吧？因为她想继承了她们的衣钵了。

梅城中的梅花今除夕应该会开的很好吧？她记得以往除夕夜，她们都是围在火炉旁，一起赏梅的。

“你可以回梅城看我。”

方泽摇头。

“我不去。”

“真的不去？”

方泽点头，不去，他不能去，不可以去。

梅香苦笑，那就如此吧。

望着月色正好。

她拿起桌子上另一坛酒，抱起，喝了两口。

难喝。

有些呛鼻，还有些辛辣，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