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道由白云尽(1 / 1)莫莫宛如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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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呀,你去了长安,可要多长个心眼。中原人都很狡猾的,不像我们这儿,大家都直来直往的有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多小心别被人算计了去。”

“小玉呀,听那些中原来的人说,长安世家里规律可多着呢,他们结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他家里未必会认你,那火多半是他大哥安排人放的。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别傻傻的撞上去枉送了性命。”

“小玉呀,听他们说……”

李小玉要去长安寻夫,这可是惊动一方的大事。多少年了,这方的人就没谁去到长安的。众人惊讶之后,更多是担心。

那一日,李小玉悔了与曾阿牛的婚事后,便径直去找了王管教,一头跪在了他的面前。

王管教大惊,忙不迭地闪避,不敢受她这一跪:“阿玉姑娘,你先起身,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李小玉倔强地咬着唇,却还是忍不住泪水在眼中打转。

她就跪在王管教房中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晴看着这个比她父亲年岁还要大的汉子。

王管教一声叹息,终还是败下阵来。

是他把柳慕容送到李家,又是他送走了柳慕容,只留下李小玉一介孤女。更何况,这姑娘肚中已有柳家骨血。

“阿玉,你起身,我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王管教说出实情,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在他们身边生活了五年的少年,居然是大虞京城柳国公家的嫡子。

据说柳国公是大虞朝第一武将,征战三十来年,从无败绩,护得大虞的边关几十年滴水不进。皇帝特赐进宫门不用下马,见帝不用解刃,人称“战神”。

五年前,年仅十六岁的柳慕容仗势行凶,连杀数人,有权贵有平民,民怨极大,这才被流放岭南。

大家一时唏嘘不已,实在无法把柳慕容和大虞最尊荣的柳公府连在一起,更无法把那个初到岭南时不过是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和案宗上的杀人狂魔连到一起。

只是李小玉去意已决,大家也就选择了默默支持。

李小玉的父亲是这一块极有名气的郎中,人又仗义热心,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在少数。

知道了李小玉要去长安,方圆几十里的村民大家你几个铜板他几块碎银,居然为李小玉凑了一笔数目颇多的盘缠。

曾阿牛挺身而出,决定一路护送。王管教派人在距月芽村数百里外的红叶镇上,联系了从海外途经岭南红叶镇去向长安的商队,捎上曾阿牛和李小玉同行。

临行的前夜,吴阿妈搂着李小玉并肩躺在床上,不舍之外是种种的担心

。她跟李小玉一一说着多年来在流放所那些中原来的人口中听到的关于长安关于世家的种种秘闻,什么妻妾相争,什么嫡庶相欺……

再加上前有案宗上的累累血案,后有李家的房子被纵火,吴阿妈对李小玉的长安之行更是忧心冲冲。

只是李小玉满心只想着寻夫,对这等言语全置之耳后。

红叶镇。

去向长安的商队一行有近百辆马车,车夫,杂役及护卫浩浩荡荡的有三百多人。人语马嘶的惊醒了这个在岭南来说很是繁华的小镇。

领队的是个有着波斯血统的大胡子,有着金黄的齐肩卷发,深遂的眉目。正和王管教寒暄着,远远的只见王管教不停的点头,而大胡子则拍着王管教的肩头豪爽的大笑。

片刻后两人勾肩搭背相偕来到李小玉一群人身前。

李小玉和曾阿牛是数天前就由王管教带着两人用流放所的马车送到小镇的。

一行人正静静的立在小街的另一头好奇看着商队及那个明显不同于汉人的波斯商人。

“阿玉,这位是商队的总管,叫……”王管教有些为难的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看向那波斯商人。

“哈哈,”波斯商人得意的大笑,用他那带着外域口音的汉语道,“王管教,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记不住我的名字呢?算啦,我也给自己取了汉人名字,跟我那婆娘一个姓,叫孙永鸿。做生意嘛,就希望永远鸿运当头啦,你以后就叫我老孙。”

又转头看向李小玉。

李小玉听他说的有趣,正听得微微笑。见他转头看来,来不及收敛的笑意仍挂在嘴角,仓促间向他微微曲膝行了一礼。

“就是这个小姑娘?”孙永鸿上下打量李小玉。

清晨淡红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笼在李小玉的脸庞,为她略显苍白的脸颊抹上淡淡胭脂红,更衬得她眉目如画。清瘦的身子在微一曲膝间如二月杨柳,灵动轻盈。

“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是。”王管教微微笑,看着李小玉的眼充满慈爱,“还请孙老弟一路好好照应,到了长安更要请老弟安排打点。”

“王管教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又扬声大叫,“又蓉,过来。”

一个年轻的妇女牵着一个约摸四岁的男童走过来,冲李小玉和善的笑。

“这是我婆娘,是长安人哟。说起来真是缘分呀。这是生儿子后第一次带他们娘俩回娘家。若不然,王老哥你弄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他一扫他那长长的商队,“可真叫我们这群大老粗不知道怎么办好。”

随着他的话语,身后的商队爆出阵阵充满善意的哄笑声。孙又蓉嗔怪的横了他一眼:“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波斯汉子在自家女人一记眼风下,居然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咱办正事。”

随手招过一个随从,一指曾阿牛豪爽道:“就让他跟着你们做护卫,算他一份工钱。王管教,你看这样安排……”

王管教冲他拱拱手:“兄弟,多谢的话就不说了,下次聚头,我请你喝酒,咱不醉不归!”

“好!”孙永鸿高声应道,又拍拍王管教肩头,“走了。”转身翻身上马向后挥着手驰向商队前方。他的婆娘孙又蓉轻拍了拍李小玉的手,“妹子,我去那边等你。”

李小玉看着面前的已年近五十的王管教,此去长安,归来无期。也许会终身难见,如此大恩,却是相报无期。

泪水涌上眼眶,她想说声“谢谢”,心里万分感激却哽咽难语,她只有屈膝跪下,恭敬的给王管教磕头。

唬得王管教慌忙去拉起她:“丫头,使不得。”沉吟了下,又说,“阿玉,我也不光是为了你。”

他抬头看向镇外。

远远的重山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的眼中却闪着一种李小玉从未见过的狂热的激荡:“那年,寒冬腊月的滴水成冰,我们跟着国公爷与匈奴整整胶着近三个月,那真是血流成河,双方都死伤无数,柳公府的二爷就是死在那一战中。但是国公爷硬是把我们从匈奴的茫茫千里草原中带了出来,他最心爱的战马都杀给我们吃了!”

他看向李小玉的肚子:“国公爷定不会让他的孙子流落在外的。”停顿了又道,“国公爷的儿子怎么也不会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那其中必然有什么……”

他思索了良久,还是跟李小玉说:“丫头,既然你要到长安,有些事你得知道,柳公府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国公爷也并不是无所不能……”

他苦涩一笑,若不然他怎么会被弄到岭南一来便是多年!

看着李小玉困惑的双眼,他知道她听不懂,却也无法指望这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小姑娘能懂朝中风云莫测的局势。

“你去吧,多听孙叔的安排,不要急于行事,遇事莫冲动,不管怎样要想着保全自己母子周全为上。”

那火必然是柳家大爷柳慕元让人放的,大爷定是不欲留这姑娘性命。

只是大爷素来少言,从前又与他并无多少交集。这次来接五爷回京,什么也不曾与他说。

天高皇帝远,他也不知如今朝中之事如何,老国公与大爷是何等筹谋。

而他陡见大爷双腿残废,大惊之下相问,柳慕元只是淡淡觑了他一眼并不作答,他便再也不敢开口多言了。

王运年苦笑着抚抚额,不禁心生悔意。只是人都送到这儿了,也由不得他反悔了。

他停了一息又道,“我已书信一封交与这个波斯商人了,到了长安,他自有安排,你听命行事就是。”

“嗯。”李小玉重重点头,转身走向孙又蓉母子靠着的马车。

太阳从苍苍的山巅后彻底探出头,万丈晨光洒在李小玉身上。而她就在这万丈晨光中步履坚定从容,带着肚中的孩子,走向去往长安的商队,走向她深爱的夫君,走向那风云变幻深不可测的未来。

王管教默默看着她走远,她的背影是那么的柔弱却又坚韧,不由微微微点头,把那满腹担忧放下。

他跟随柳老国公多年,深知老国公并非那等着眼于门第之见的迂腐之人。

老国公对边关之地的贫苦百姓尚是关爱有加,更何况这姑娘还怀着他的孙儿。

“国公爷,这可真是个勇敢又善良的姑娘,一点也不输与长安世家的那些大家闺秀,你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给你做儿媳你一点也不亏。”

可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数千里外的长安,他心心念念的国公爷已长眠于地下!

“哟嗬!走啰!”领头的孙永鸿一声吆喝,挥鞭驰马而行。身后的众人齐声吆喝:“哟嗬!”商队便在在这粗犷的呼喝声中缓缓而动。

李小玉探出身,冲被抛在身后的目送他们的王管教挥手。

山道两边群山起伏,林海莽莽,青翠耀眼。太阳镶嵌在山与天际间,金光万缕。路边更有丛丛青草随风轻摇,不时便有朵朵野花努力从草丛探出头,妆点出勃勃生机的万紫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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