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醒来在庄婆婆的劝下，用了些清淡的菜，可不到黑，又拉的水漫金山。

就这样反反复复，数日不见好，直把本还算硬朗的老太太整的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可那还是似漏磷的水壶，堵不着半点儿东西，就躺在床上拉。

李玉又一次被庄婆婆单独请进了月福院。

一踏足月福院，李玉便觉不太好。上次来时，众人虽是冷着她们母子，但月福院院中笑语晏晏，一片祥和。

而这次，月福院中气氛穆然，所有人都阴着脸，冷冷的盯着她走近。

更让她诧异的是，绪儿和一个不认识的婆子双双跪在房中，垂着头瑟瑟发抖。在她们身前，散落着一堆首饰。

她一眼就认出，那堆零散堆着的首饰，正是柳慕容先后给她置办的，她后来准备交给孙永鸿带回岭南给曾阿牛那莫须有的妻儿的。

她疑惑地向柳慕容望去。

柳慕容视若无睹，坐在床边给他的奶奶理着银白的发丝。

莫宛如走到她的身前，叹息着道：“玉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舍不得云帆，大可以跟我们明。奶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这时一旁的绪儿跪爬到莫宛如身前，连连叩着头，哭道：“五少夫人饶了婢子这一遭吧，是玉姨娘非逼着婢子干的。”

莫宛如身边的大丫鬟元儿上前踹了绪儿一脚，冷笑道：“少把自己的那么无辜！东西都从你房里搜出来了，眼皮浅的东西，你敢你不是见财动了祸心么？你这胆子可真大啊，连老夫人你也敢动？”

绪儿不敢再辩，只是连连磕头，不消片刻，额头上已是血糊糊的一片。

元儿又转向旁边婆子骂道：“你也是，侍候老夫人多年的老人了，几件首饰就迷了你的心了？”

那婆子抖若筛糖，上、下牙齿撞击的“嗑磕”作响：““五少……五少夫人……饶命，是我鬼迷心窃了，就想着……想着给我的三丫……陪嫁点好东西。五少夫人，我可真不敢……绪儿姑娘交给我的可是砒霜呀，是我给换成了巴豆……”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她这是想要我老婆子命啊！”

柳老夫人闻言怒声吼道，随着她这一用劲儿，只听得一阵“劈哩啪啦”声，一股恶臭满屋子弥散开来。

庄婆婆忙上前放下帐幔，两个丫鬟端着水盆拿着帕子入到帐幔内收拾。

坐在床边的柳慕容起身让开。

他站在床前，看着帐幔内朦朦胧胧晃动着的人影，又微微转眼，看到柳慕元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垂着眼帘，面上喜怒难辩。

砒霜？巴豆？

夺她儿子不算完，这还要置她于死地吗？

李玉紧紧咬着下唇，只紧紧盯着柳慕容。

只见柳慕容在他奶奶床前静立了片刻，转过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立定。

“不是我！”

那三个字就在舌尖上打转，李玉硬生生的把这话给咽了下去，只紧紧咬着唇，扬着下巴，冷冷地直视着柳慕容。

柳慕容也冷冷地看着她。

身后，柳老夫人让丫鬟们帮着收拾干净，又换了新的被单亵衣。只是房中的那股恶臭味点了熏香也一时无法驱尽。

柳老夫人要强了一辈子，何时受过这等折辱？她躺在床上，拉肚拉的手脚酸软，动弹无力，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柳慕容！你就看着她这般折辱你奶奶？啊？这个女人何其恶毒！她要你的命，要长风的命，她还推你媳妇儿摔下台阶想摔死她！她这是恨我，恨我杀了她那奸夫，恨我为了孩子好，要把孩子交给宛儿好好教导，就要一把砒霜药死我！”

柳老夫人越想越悲，只号啕大哭：“五啊五，是不是她把我们都给弄死了，只留你二人双飞双栖，才算遂了你的心意啊？我不如趁早，不活了，也就不碍你们的眼了！”

柳老夫人哭着，爬起身就向床头撞去。

唬得王芷兰与莫宛如忙扑过去拉住她，口呼着：“奶奶”，双双泣不成声。

柳慕容脸上阴沉沉的，李玉从不曾看过他这样的一双眼晴，冷漠、疏离、厌倦！

李玉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只觉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手心里，生疼。

有丫鬟为了散去这房中的味儿，把窗户开晾的缝隙，那冷风正对着她吹着，吹的她只觉透心的凉！

她听见柳慕容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你不是一直想回岭南吗？我如你的愿，你滚回你的岭南去吧！”

虽是正月出头，进入二月初了，长安的气仍是极冷。尤其是入夜后，气温低的让人只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

柳公府内弯弯曲曲青石铺就的径上的积雪倒是已经融化干净了，只余花圃的树冠上还残余着星星点点的白。

屋顶上的残雪白日里融化后顺着屋檐向下滴滴答答滴着水，一到入夜，又凝成冰柱挂在檐下。

李玉看着有穿红着绿俏丽丫鬟们出来，依次点燃了檐下悬挂着的红色灯笼。

那些明亮温暖的烛光顿时驱散了墨黑的夜色，映着檐下那排悬垂着的冰柱晶莹透亮，好看极了。

站的久了，双足麻木的像是失去了知觉。

怀中的云帆沉沉睡着，沉甸甸的向下坠，她的双臂也是酸软无力的快要抱不住孩子了。

李玉在径边寻了个石凳坐下，云帆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呢喃着叫道：“娘。”

李玉把儿子往胸前更紧的搂了下，拉拉毛毯包好他，柔声哄道：“宝宝睡吧。”

云帆脸贴在李玉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心的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浓墨般的夜色里，冷冽的寒意像这夜色般包裹着李玉，只余胸前孩子身上这一抹温热。

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柳慕容伴着莫宛如回到正德院。

两个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的灯笼晕黄的光不过照亮了脚下的方寸之地，他们并没瞧见隐在夜色中的李玉，径直从她身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