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她来西海,还是因为千年前凶魔苏醒那场恶战。
西海深不可测,又因临近西风口,故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未知生物,比如上古凶魔敌戎。
敌戎乃是上一波魔族留下的恶种,被埋在西海某一处巨大的礁石底下。那一次是因为巫妖两族开战,轰天的重攻击正巧击中了那处礁石,唤醒了这位巨型凶残的凶魔。
她还记得那一日,她正在认真练字,因为频频写错了“无澜”两个字心烦,就将那画布丢给正在旁边玩耍的丹心。这时候联飞忽然来报,说西海上古凶魔苏醒,天帝有令,命她前往镇压。当即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提着剑就走了。
当时西海上天昏地暗,正刮着狂风,瓢泼的大雨逼得人都睁不开眼,武神将们镇守四方,压住西海海心,众神相继到位,在云上控制当地的五行元素。
敌戎乃是个三头蛇身的巨怪,蛇鳞如同坚甲,利剑不可破。其身高百丈,尾长百里,三颗头颅分别是两男一女,女头在中间,痛苦的大声嚎叫,旁边两个男头怒目尖牙,凶恶异常,看起来也并不和睦。
敌戎现世,魔族自然趁机猛攻,企图借着凶魔的力量突破壁垒。
当时当真是一场恶战,持续了将近十天,十万兵将顶住西风口,天上镇压元素的神仙换了一波又一波,她与联飞足音全力抗敌,咬牙坚守。巨大猛烈的力量冲击,震击西海,海中生灵死伤无数,海水都泛起了血色。
将近十天的对峙,两方都已经精疲力尽。最后她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借天赏星之力,将方圆千里的海水全都镀成了金流,同时暴冲而上,又用了将近三天的时间,才将敌戎炸成碎块,落入大海深处。
此战算得上三千年内三界最大的浩劫,三界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世人便给此战一个名头,也算是赠予方赏的一个荣耀,叫做“金波碎凶魔”。
敌戎碎尸那一日,她几乎全身脱力,从天上摔落,最后正巧掉落在了这附心岛之上。高速猛然坠落,落地后竟然未有一丝一毫受伤。
那时候水神尚未收纳附心岛,整座岛全是尖利畸形的岩石,她正巧就落在岩石之间的某一处,而那一处,被垫上了厚厚的麦秸。
当时她并未想太多,就地连睡了三天三夜,醒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现在想起来,那麦秸明显就是有人事先布置好的。
说来也不奇怪,她一生中遇到过许多次类似的奇事,每次都是死里逃生,十分离奇,怎么想都想不通。但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归结为自己的运气好就是了。
正追忆了片刻往事,几人已经走完了石子路,停在了一个雅致的园林前,守园的童子清瘦严肃,笔挺地站在园口处值班,与前一个迥然不同。
“水神大人正在园中打马吊,请勿打扰。”童子道。
“你是新来的吧?”石见之笑了笑,“你去通知,就说文曲仙君砚之前来拜访,水神大人一定会欢迎的。”
那童子听闻他的名字,立刻恭敬行礼,道:“原来是文学殿的仙君,水神大人已经吩咐过了,您请进。”
“既然如此,那砚之就先行一步了。蓝公子,回见。”石见之摇了摇扇子,转头对蓝生几人道。
蓝生淡淡看他一眼,并未回应。
“认识你这么久,你还是这样无趣。”石见之摇了摇头,嘴边笑了,姿态散漫的进了园子。
看着石见之的背影,兰烬偷偷问旁边的司扶道:“所以这园子我们进不进得去?”
“附心岛的草皮树木都是从我巫族拿货,这园子还是我巫族人帮忙修的,你说呢?”司扶低声回道。
果不其然,蓝生并未多做等待,直接朝着园口走了过去。那小童见他走过来,并未多言,竟然微微鞠下身子,主动让开了路。
咦,看来是她误解了,蓝生才是那只老虎,石见之应该算是个陪跑的狐狸。
兰烬挑了挑眉,与司扶一起跟了上去。
这园林中竟然还包着几个小园子,这些小园子都布了结界,做成了大棚,其中种满了各种庄稼。穿过几个小园子,又走过一个花廊,停在花廊口下。
前方出现了一方白石桌,桌上布着马吊牌,每个桌角果核果皮都堆成了小山。
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旁边正坐着几个形象奇特的人——几个看起来濒死的神仙。
兰烬看了他们一眼,颇有些不忍直视。这几位神仙脸上苍白憔悴,顶着黑了一大圈的眼袋,头上发髻乱得一塌糊涂。虽然如此,但是个个都认真严肃盯着手里的牌。
这诡异槽糕的气氛……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天界的神仙长年值班,一旦中间有时间休息,就会跑到人界来休养。可要知道,天上的一炷香休息,就等于人界的小半个月了。故而天界众神在人界都至少有一处府邸,以供恢复元气。
当然,有人得了空会休养,有人得了空会玩乐,比如眼前这几位。看这低压诡异的气氛,凌乱的场面以及几位神的装束,兰烬初步判定他们这场马吊起码连续打了十几天了。
今日这桌牌,集聚了水火风雨四神,方才雷神应该是赶来补位的,只是碰巧在路上救了凤萝莉。
只是她未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雨神。
雨神喜好穿素衣布衫,头上只插一根柳木簪子,性情冷淡,高傲超脱,视众生如草芥,谁都入不了她的眼。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聚会打马吊?实在匪夷所思。
“方才文曲仙君说的什么?什么雷劈?”正在调牌的风神两只眼都昏花了,揉了揉眉心。
这位风神是个清俊的小生,兰烬并不认识,应该是新晋的。
“他说来找雷神,通知他执行天罚的事。”水神飘淼身形娇小,淡蓝色衣裳上绣着花鸟纹。她状态稍好,淡定的打了一张牌。
“哦……可是他找雷神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风神拍了拍脸,强行清醒。
火神不耐烦的敲了敲牌,白了他一眼:“你瞎啦?雷神抱着小萝莉进了内殿,刚刚才从你旁边过去。”
“啊?是吗?我还真没看见。”风神摸了一张牌。
“砚之仙君每次来下调令都没好事,上次也是,大风大浪的让我在海上找个孩子……”飘淼道。
火神靠在椅背上,道:“我更好奇的是雨田,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不死心?听说做太子的时候就被小萝莉退过婚,明摆着小萝莉不中意他,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都跟你说了百八十遍了,那不是退婚,是被方赏劫了亲。哎呀,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飘淼捏起玻璃碟里的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嗯?又跟我有关?
兰烬听到这里,心里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