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九扶剑并不是北方人。

这一点，瘦道人在第一眼就能够确定，北方人不会有这么瘦小的身材。

他自己就已经够瘦的了，但是到了南方，还是得比那些南方人高上一大截，不过，九扶剑不是如此，九扶剑的身材，比南方人并不是因为他的年龄而是真的身材小。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九扶剑，一把剑一样的身材。

“九扶剑”瘦道人一下就好像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兴趣了，刚刚还有些北方人骨子里自带的话头的，现在，全怪这小子太过冷漠了，把他的话都憋回去了，“这名字倒是少见，你是哪片儿的？”

延凤北方，地域险恶，很多地方虽然都是延凤国境，但是，却没有相对应的朝廷机构，连个像样的村庄都没有，自武皇平定北方妖林起，延凤的军卒才带着家人向这片险境进军，先是设立了武定城，再慢慢地设定小型的聚落。

就好比如瘦道人出身的煌穷山，嗯，那是一座褐色的，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的山头，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好处也是什么都没有，比如说，那些时不时就会出现捣乱或者恐吓人类的妖物之类的。

这些妖物，不说强大，但就是比较烦人，普通的小老百姓还真就会被它吓死，就好比如说，瘦道人在煮饭的时候，自己的锅炉里，一打开来，猛地冒出一颗人头，把你吓住的时候，还冲你一笑，结果那就是一个头妖。

也就是，死去多年的无人知晓的尸体上，被妖邪剥落下来，附身其中的妖物。

南方自古以来都是人族的重镇，自然是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的，但是在刚刚开荒的北境，可是经常会碰到这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毕竟，就算武皇和妖怪们的契约真的存在，一两百年的时光，对于妖怪们来说，也不过是等于人族的两三年罢了，不是很短，但是也绝对不算是长，据说，在极北处，还有一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存在，武皇前去，也得客客气气地。

不过，那也只是据说而已。

“回道长，小的是在村上坟山出来的，今年不过十三。”

九扶剑老老实实回答道。

没有半点隐瞒，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狡猾之辈。

至少，在瘦道人眼中是如此。

只是，村上坟山？这个地名儿，有些陌生，不过好像在哪里听过。

瘦道人搞不清楚，延凤的北境里，有太多无人知晓的地域了，地图上虽然有标注那些地域的名字，可是有几个人会去记得地图上的名字？又不是特别重要，像是瘦道人的道观就立在煌穷山上，但是说出去，这车楼里的人，一定没有几个有听说过的。

所以，瘦道人觉得自己没有听过村上坟山这个地域，实在是太正常了。

随即他就好奇道：“你是一个人出来的？是谁送你上车的吗？”

在北境，这么小的孩儿，特别是九扶剑这么羸弱的身躯的孩子，靠着一个人，绝对是活不下去的。

整座妖林里，都是吃人的怪物，普通人一过，留下的就是一具白骨。

不，就连骨头也不会剩下，被吃得干干净净。

所以，北境的孩儿都很少出门，要出去，也是会和大人们一起出去。

像是九扶剑这样的，单独一个人就敢上来妖蜈车城，就十分少见。

不是说没有。

很久之前就有一位，年龄比九扶剑大了一岁，可是人家后来成了延凤国的武皇。

而九扶剑就只是一个小跛子。

“没有，我爬了八十三次不勾山，才登上了那座驿站，顺着绳子爬进来的，嗯，我已经补过车票了。”

九扶剑说道。

平平淡淡，好像在说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八十三遍不勾山？！

不勾山之所以叫不勾山，就是因为它的上面，没有一丝起伏，平整光滑，都可以照镜子了，而且连钩子都勾不住。

所以，当这小跛子说自己爬了八十三遍不勾山时，瘦道人是难以置信的。

“哈哈哈，臭小子，拿你大爷玩儿呢？！不勾山是啥样你知道不，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吹牛？”

瘦道人缓过来，下一刻就认为这小子在吹牛，这点倒是有些北境人的风格了。

“回道长话，不勾山上没有一个凸起的嶙石，寻常的动物都很难爬上去，有些地方光滑的就和镜子似的，并且很坚硬，不过，也有的地方虽然光滑，但是没有那么坚硬，小子就是靠我的剑一步一刺，慢慢爬上来的。”

九扶剑老老实实道。

妖蜈好像碰到了一个山头上，飞快地产生了颠簸，把好几个坐的好好地正在吹牛的人甩到天花板上了。

瘦道人也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了。

可是返观小跛子九扶剑，他倒是坐得很稳，仿佛钉在了那座位上一样。

瘦道人抓紧周围能够抓住的东西，忽然之间发现，好像这小跛子先前的颠簸也是未能影响，自始至终都好好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来没有摔倒过。

这样子，就算是经常乘坐妖蜈车城的老家伙们，也不可能做到。

瘦道人有些信了。

等到妖蜈再次行驶到平稳的地带，瘦道人才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到九扶剑身边。

“小子？你是第几次坐上车城了？”

瘦道人扶稳自己的帽子，对小跛子问道，只不过心中已经重新改观了。

这小跛子不简单。

“嗯回道长，这是第一次。”

九扶剑有些不好意思道，仿佛从未坐过妖蜈是一件很囧迫的事情。

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上，仿佛脸红了一般。

瘦道人一下不知道说什么，这小跛子好像不是在说谎，而是真真正正地怕了八十多次不勾山，才登上了妖蜈车城。

不过，瘦道人忽然想起刚刚九扶剑说的话，盯着九扶剑左右观看，皱了皱眉头。

“你的剑呢？丢在不勾山上了吗？”

铁器在北境很稀罕，剑之类的兵器更不用说了，这小子不可能会丢掉。

谁知，小跛子从破破的披帛里伸出干净的两只手臂。

“这就是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