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一出，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静止的气息。

就连妖蜈车城的颠簸都变得缓滞了。

所有的声息都安静下来。

正虚盎头脑发昏。

什么？

柯华灵途死了？

那位传说中的存在，堪比圣人的三皇子，真正的北境之王，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他竟然真的存在。

一股气堵住了正虚盎的胸口，让他一时感觉呼吸困难，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眼前的柯华牧孺，就是那位神秘的三皇子的女儿，柯华敬物的皇孙女！

这是一位郡主啊。

“穷煌道人见过郡主！”

正虚盎立刻反应过来，拉着九扶剑往下跪。

谁知道，他跪下来了，九扶剑居然直挺挺地，死也不跪，好像木头一样。

他小声呵斥：“小跛子，快跪下！这不是开玩笑的！见到官府可以不跪没事，见到皇族，不跪要杀头的！”

虽然小声，但是柯华牧孺显然也听见了。

这位郡主不做任何反应，只是脸色有些玩味，似乎要看看这小跛子怎么做。

九扶剑正色道。

“我雷火爷爷说了，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谁也别想要我跪下！”

面色倔强。

那脏兮兮的脸上异常决然。

正虚盎额头冒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轻易说出来。

不用说了。

他能够想到教导这小跛子的到底是人，还是妖。

只是，教导九扶剑的人难道不知道，如果对延凤皇族无礼的话，亲卫是可以当先解决掉他的！

也就是说，外面站着执灯的几十个亲卫，随时都可以冲进来，杀掉他们，甚至都不用通过牧孺郡主的同意！

这是国法！

不过，这话说完以后，五个呼吸的时间，外面的皇族亲卫都没有闯进，好像是因为柯华牧孺没有任何动作的原因。

这些亲卫，仿佛与这名小郡主相处了很长时间，深知郡主的脾性如何，直到有人冲犯皇族尊严，也没有站出来。

“哈哈哈，好，好一个北地子民，柯华给了你们吃，给了你们住，教给你们学识，却是换来了什么？他没来之前，你们未开化的蠢民，不，你们才是野人，哈哈哈，野人也不对，你们本来就是妖怪！”

柯华牧孺仿佛被触发了愤怒的开关，源源不断地骂着，似乎眼前两个人就是让她父亲柯华灵途死亡的真凶。

正虚盎和九扶剑愣头被骂，有些不明就里。

咋滴了？

北境人民会修房子，会念书，会看病都是你家给的？

但是实际上，深知柯华灵途这百年来都做了些什么的小郡主，是真的认为，北境人民能够有今天，全是她父亲的功劳。

而如今。

这些人连柯华灵途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甚至还否定怀疑父亲大人的存在。

他们怎么可能理解，抛下了一切，将一生都奉献给北境的父亲，是武皇最坚定的追随者，是最深爱这一片土地和人民的人，为了这片土地，他可以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

他抛下了母亲，抛下了自己，只身进入妖林。

因为父亲大人不愿声张，所以让他在北境所做的种种功绩，到了最后，都只是变成了怪谈、传闻、有趣的事情等等。

而父亲不愿意声张的原因，便是因为柯华一族的身份。

与普通人进入妖林不同，武皇若是再次踏入北境妖林，那么对生活在北境妖林的妖族来说，便是开战的意味。

而自己的父亲柯华灵途，则是武皇最宠爱，最重视的子嗣，若不是父亲选择了北境，他是可以和大伯争一争太子之位的。

所以，如果被妖族知道，武皇陛下最重视的子嗣进入了北境妖林，那无疑，会给刚刚才平定刚过百年的北境妖林制造出紧张的氛围，难免会引起大妖的不满。

武皇陛下的身况日下，已不是当初全盛时期的那位一世之尊了，所以，北境妖林需要一位能者，去镇压。

所以，才有了武定城三大仙师。

这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的，就是柯华灵途，自荐进入北境，从最低处开始改变妖族，让它们接受人文的洗礼，逐渐地成为延凤国的一员，从根子上认可延凤国就是它们的国家。

它们为延凤提供劳动，延凤给它们酬劳，并且提供保护。

这一切，都是柯华灵途这么一位，放弃了一切前往北境的皇族子嗣慢慢促成的。

要不然，正虚盎和九扶剑也不会看到妖蜈车城上有这么多的妖族子弟前往人类都市工作，换取酬劳。

北境妖林经过了一百年的时间，也终于如柯华灵途所愿，与延凤融为一体，变成延凤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正虚盎想，这女子莫非是觉得北境人亏待她父亲？才如此愤怒，甚至是借着妖蜈车城和夜伽罗达成屠妖的目的？

“回郡主的话，小的出生在南邑出生，但是随着师父，乘着妖蜈车城到了北境。”

说到这，他有些心虚，师父带他来北境，主要是因为延凤国内已不允许他将前朝圣人的传承传下去，有性命之忧，还有灭宗之危，所以才逃到北境妖林，不过牧孺郡主没有任何表情，便继续道。

“贫道在北境穷煌山一带生活了四十年，未见妖怪伤人，虽时常有听说妖怪吃小孩的邪说，但那也只是为了让小孩子更好管教的原因，实际上并未发生。”

牧孺郡主脸上依旧是冷冰，并且充满不屑，仿佛正虚盎说的就是废话。

但是正虚盎话锋一转。

“而我所见之北境，无论是妖，是人，都和睦相处，甚至有老妖冒着被正气震慑魂身的危险，都上山来恳求贫道，为它们的后代说书授文，北境妖民之好学，不弱延凤！”

柯华牧孺脸上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

正虚盎继续道。

“在我上车的时候，你口中的不开化的蛮妖，都在吹捧我延凤国力之强，论到边境之战时，就连老道都不知晓的将军，它们都知道！并且能够说出那场战斗细节。敢问郡主，从我北境出去的兵卒，哪一个在战斗中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