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八个小时以后。
正虚盎醒了,他的面前是一名面色严肃的,年轻,蓄须,戴冠,眉目之间仿佛洞察秋毫,一身黑金边的衣服是充满干练的身躯,除了必要的配饰外,就没有了其他的装饰,整个人简洁明快。
使人一看上去,就明白这是一个做事的人。
正虚盎醒来了,初时迷茫,但随后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想起来自己的晕厥,猛地瞪大眼睛,看着这名男子。
然后,呼吸急促,胸前起伏剧烈,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浑身被刺激了,嘴巴张开,嗬嗬嗬地怪叫着,跟着,浑身产生了抽搐,并且口中也有白沫吐出,脸上肌肉抽动,表情十分不自然,眼睛完全翻成白的了。
正虚盎的手脚是被铐住了,坐在一把木凳子上,和面前的严肃男子隔着一张桌子。
这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
那男子见正虚盎如此东西,只是皱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他十分淡定地看着对面好像快要死掉的正虚盎。
足足十分钟过去。
正虚盎还在反复抽搐,吐白沫,翻白眼,口中呓语不清,好像疯了一样。
这名面色淡然的严肃男子才不耐烦道:“好了,别装了,你的同伴都已经说清楚了车楼上面的事情。”
正虚盎这才挺住,当场愣住。
什么情况?
这位官爷是在诓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小跛子那个性子。
不不不,真是九扶剑能做出来的事,那小破孩太老实了!
确定这个事实以后,正虚盎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一点儿尴尬。
“神捕大人想做什么,小的全都配合!”
这一副姿态一改从前。
倒是叫这名身着黑衣头顶鹰冠的男人嘴角上扬,笑了笑。
“道长不必如此,问完以后,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正虚盎听言,点点头:“大人请问。”
“从北境妖林开来的甲字十二趟车城,是否全程没有开启狩夜冥灯?”
神捕面色凛然。
正虚盎正顾虑着照实回答会不会让柯华牧孺记恨上自己,却想起那小跛子早就什么都说了,暗自叹了一口气。
点点头:“回神捕,确是没有狩夜冥灯。”
“那守车士卒和支援修者呢?”
“也都没有见到过。”
“那车楼上原本共有多少人?”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嗯,那我大概知道了。”
神捕就问了这几个问题,就站起身。
正虚盎着急了。
“神捕大人,不是说问完就放我出去吗?”
神捕大人站出门外,招招手,就有人进来为正虚盎解开枷锁。
正虚盎将信将疑地站起来,走出去,外面是一条全木制的走道,没有任何明火,却很透亮,这里的木头好像会发光,还是反射光?
应该也是神斧局的手笔。
神捕在他后面跟着,像是送他出去,又像是在押解犯人。
“对了,你们会查到柯华牧孺身上吗?”
正虚盎问道,他有些好奇,向来铁面无私的神捕,会不会和国家最高权力层的皇族产生冲突。
“神捕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人。”
神捕如此回答道。
态度强硬。
“牧孺郡主已经离开了么?”
“嗯,她不在武定城了。”
正虚盎惘然,柯华牧孺不寻求武定城候师兴文的帮助,那她去哪?
“郡主去东都了?”
正虚盎没有回头,在神捕局的羁禁室里回头,是一个不太好的意头。
所以,他也看不见神捕大人脸上的阴霾。
“那便不是你该问的了。”
神捕大人冷冰冰道。
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走道尽头,居然是一处空荡荡!
面前狂风凌冽!大风直接灌了进来,放眼望去,竟然都是层楼叠嶂,无数的木楼,犹如长在大山里的树木一样茂密,森然!
正虚盎都看不出自己身在第几层了。
武定城像是一台充满了精密的仪器,而那些建筑,则是让它运转起来的无数齿轮。
“你是要去双木学院吧?”
神捕一下就说出了正虚盎的目的,让他心中一冷,该不会,这神捕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来武定城所为何事了?
正当他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背后忽然一股推力,他向前方的悬空一扑。
神捕大人把他推下去了!
刚准备反应时,又听神捕说:“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还会去双木学院找你,和那小跛子。”
正虚盎脚下一抽,正是落空的表现,却发现,自己已经站稳了。
原来,这是一处活动的街道,可以左右上下地移动,刚刚他从神捕局中出来,便直接踏到了这处街道上。
街道上,光怪陆离,正虚盎待在这里,周围人擦肩接踵,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但是,一抬头,就看不见太阳,只有茂密的楼宇,把太阳都遮蔽了,因此,让他有些时光混乱,分不清此时是早上亦或者是下午。
正虚盎于小时候与师父北逃时,曾经在武定城短暂停留过,也是在这里,与那半个师兄老林子分开的,对这里的印象并不是记得那么多,但是很深刻,这里的楼宇结构,这里的人口茂密,这里的宏伟。
不过,饶是这样,他都被武定城这三十年来的变化震惊了,别说那小跛子了,他现在就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恍惚感。
在这城市面前,自己不过是它庞大身躯中间的其中微末凡尘,什么也都算不上。
但,又是无数自己这样的微末凡尘,将这个城市铸就成伟大的模样。
当目光注视于前的时候,他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的,但是当他抬眼望去,便会为这城市的运转而震撼,头顶上的景色,原来一直在转换。
有时候是官府的机构,有时候,又是某个学宫的子学院,又有时候,武定城最华贵的餐馆饭店会经过,如果要上去的话,旁边是有楼梯的,走得太慢的话,又会错过自己的目的,所以,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旦决定好自己的目的地,就得及时起步,不能拖拉。
“道长!道长!”
正当他恍惚时候,一声稚嫩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