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城外。

夜晚，在距离武定城不远处的地下矿场，这里供应着武定城和延凤国三分之一的材料刚需，它的规模巨大，传说是神斧局中的大人发现的，但是神斧局也没有承认。

而这里面，少见的，没有任何神斧局造品出现的所在。

这说明，这矿场中所有的设备，都没有用神斧局那精妙绝伦的设计，但是，它已经维持运营了四十多年，而且安然无恙，即使出现了塌方，也没有造成什么死伤。

原因在于，它这里的工人。

全部都不是人。

“首领，你把我们聚集起来做什么？”

一个黑乎乎的胖人儿问道，他常年阴暗的地下工作，经常躬着腰，那背脊上也是异常的隆起，却一点儿不影响他的动作。

被他成为首领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打扮十分讲究，身上紫色鲤鱼绣的绸布衣连一根多余的丝线都没有，十分整洁，脸上的须发也都特意修整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十足。

他便是这悄摸在武定城外运转了四十多年却安然无恙的矿场主人，也是他，胆敢用一个全部都是妖怪的员工。

“棕熊，你有没有想过，从那黑乎乎的洞里出来，以后再也不做那个工作了。”

这男人冰冷冷问道。

面前还趴在土坑里的胖人儿，便是棕熊，他的力量是这矿场中最高的，相对的，他的工作量也是最高的，已经在矿场里，工作了四十多年，就和这矿场几乎一样的年纪。

谁知道，此话一出，棕熊马上摇头，眼神带着一些惶恐：“耗哥，你...你是什么意思？我家里还有两个小孩，我父母已经快要动不了了，都需要钱的！你不可以开除我！”

耗哥皱皱眉头，他不太喜欢别人叫他耗哥，他讨厌自己的本形。

“以后叫我乌子骞，不用叫耗哥，”这是他人类身份的名字，平常都是用这个名字来跟人类打交道的，这几十年来都已经习惯了，他鲜少变回自己的本形，若不是回到矿场，他都忘记了自己是妖，“不是要开除你，而且龙妖大人召唤了，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此话一出，他自己都感觉到讽刺。

这几十年来，妖怪们越来越不像是妖怪了，人类倒是越来越不像人类，一想起那位让自己带着同族们挖掘这地下矿场的人类，乌子骞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不舒服。

他知道，对方从这矿场里得到的记忆，比自己多了多少，起码是几十倍。

矿场从表面上看，是他的，但是其中控制着这座矿场的，又是好几个势力，这些势力牢牢地把妖怪们钉在此处。

像是棕熊，他的家都已经安在了武定城。

虽然那是最底层，级别是最低的，价格也是最低的，但那也是棕熊得要用一百二十年的工作酬劳来交换的。

现在，距离得到那套房子，只过了三十年，棕熊还需要九十年的时光待在这个黑暗潮湿的地方。

虽然说，棕熊这一族妖的寿命一般在三百年到四百年之间，但是，以乌子骞的估计，这个家伙，做完那剩下的九十年就差不多归去了。

这地下矿场，并不比北境的妖林环境舒适。

但是，乌子骞知道，武定城吸引棕熊妖的是什么，让他不惜牺牲自己的一百二十年寿命，也要让子孙后代们长居于此。

那是因为棕熊妖要让孩子们学到人类所学的那些，比如算数，法律，制造各种各样的东西。

而妖族之中的长者却认为，这些人类不会那么好心，一直对于人类报以戒心，其中的代表，就是龙妖。

但是柯华灵途进入北境以后，逐渐改变了格局，妖族逐渐融入人类社会，成为人类的一部分。

而令妖族感到震惊和意外的是，人类愿意教授妖族知识！进入武定城的妖怪们，只要不暴露出自己的原型，就可以去工作，学习，甚至拥有自己的房子，在武定城中定居下来。

其中的佼佼者，听说已经有进入朝堂的，也有进入军中的，更有进入了神斧局的，但那都是只有妖族尊者才知道的名额。

棕熊楞楞神，第一次听说龙妖大人，有些意外。

“龙...龙妖大人？”棕熊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是圣城尊者龙妖。”

乌子骞有些语噎。

棕熊竟然都已经想不起来龙妖大人是谁了？！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一直挖矿的原因？

不过，自从圣城毁灭以后，龙妖大人就鲜少出现了。

棕熊眼中闪过不安。

它清楚地知道，龙妖不是什么善茬，在很久以前，圣城的屠夫一名，就是龙妖背负的。

在圣城毁灭的时候，很多人以为，龙妖已经随着那场灾厄消失了，但是没有想到，现如今，龙妖又出现了。

“龙妖大人...想要做什么？”

棕熊问道。

乌子骞总算在这只熊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明亮。

它是知道的。

龙妖大人的可怕，让它从矿场地底里几十年的麻木工作清醒了，它在恐惧。

乌子骞嘴角扯了扯：“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那，龙妖大人就叫了我们过去吗？”

棕熊问道。

它隐隐约约地猜到，这次召集，不会那么好收场，龙妖必然是有什么大型的行动。

“哈哈，怎么可能，我也只是收到了招妖令，”乌子骞蹲下来，脸上的笑容苦涩，他其实过得也不算是很好，“据说，龙妖大人已经找到了圣城毁灭的原因了。”

妖林圣城。

那是所有妖怪心中不可侵犯的神圣地域。

“是什么？”

棕熊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那是一个定时炸弹，下一刻就会毁灭世界。

“去了就知道，”乌子骞站起来，准备走了，“记得把消息传达给其他的妖怪，我们三天以后，搭乘前往妖林的车城。”

话已经丢下，错愕的棕熊妖点点头。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武定城其他地方，除了武定城，也有其他的人类城市里的妖怪，默默地买了通往北境的车票。